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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曾经和一个婚姻辅导师做过病友,她们住在一个病房。
她聊起了她的工作。
“感情的产生,其实是一种应激反应。当人收到某些刺/激,会产生感动,或者爱慕的情绪。”
“但是没有一种反应是不会消退的,传导这些情绪的物质会渐渐减少。时间的淡化,其他作用相反的刺/激,都会加速它们的消退……最长的持续时间,是三个月。”
“所以理论上来说,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天长地久,也没有一种感情可以永不变质。我们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不断进行良性刺/激,延续反应。”
“不止爱情,所有的感情,亲情、友情,都是这样。离开太久,隔得太远,如果不采取特殊手段,就会淡去,不是人薄情,是造物主不允许他们深情。”
“男人比女人甚,功成名就的男人更甚。”
金蟾不知道这种从生理学角度分析感情是否正确,但她的确在医院看到太多的眼泪质问。
为什么曾经的海誓山盟转瞬成空?为什么我还记得你却忘了?
而换来的只有对方大梦初醒似的冷淡。
总之薄情是真。
所以她愿意去付出,却从不自作多情、去期待别人的“记得”。这样就永远不会让自己伤心难堪。
对他也一样。
但是现在这个长成的少年,毫不在意他现在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着她,亲昵又依赖地叫她“阿姊”。
仿佛他们不曾分别多年。
用行动告诉她他和她一样,什么都没忘,什么都记得。
而她的不期待,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
金蟾的心一下子软下来,那些因时光而产生的隔阂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是她的小宝啊。
她回抱住他:“我也……好想你。”
“阿姊,我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了,皇宫很大,你喜欢住哪个宫殿都可以。我知道你喜欢到处走,我可以陪你,我们春天可以去踏青,冬天可以去赏梅……”他不愿放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带了无数欢喜。
金蟾面带微笑,听着听着,突然感到一阵撕扯的疼痛,这感觉那么熟悉,当初寻找不到可以寄居的身体时,那种灵魂的疼痛,可是却要剧烈百倍。
怎么回事!?
她咬着牙想要反抗,却眼前一黑,已经被扯出了身体之外,抛在半空中,接着一切仿佛成了慢放的电影。
她成了一个局外人,看着“她”抱着那个孩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往毫无防备还在诉说思念的他的后心扎去。
她看到那个孩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往地上倒去。
她看着“她”哈哈大笑,喊着:“谁要和你在一起,贱种!你该死!”被对方反应过来冲上前的属下打翻在地。
金蟾公主!!!
杜鹃和嬷嬷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看到金蟾公主被踩在地上想去搀扶,却被一同扣押死死按在地上。
姬时昱衣袍的前襟已满是鲜血,脸色苍白,被一群人围着,生死不知。
“不!”她泪流满面,往倒在地上还在的大声咒骂的金蟾公主冲去,使劲推搡着想要把她挤出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定了契约,这身体就是我的,你怎么可以!?你给我出去!”
灵魂与灵魂的相撞的滋味不大好受,仿佛一阵电流,滋滋啦啦通了全身。先是痛,接着有一瞬间的麻痹敢。
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8章
金蟾觉得自己大概是战败了,因为没去打架以前她好歹有个魂魄,但现在成了一个无形意识体——大概是已经回归大自然的怀抱。
这事实太让人沮丧,她有一瞬间想要大叹三声,然而意识体叹气的效果很差,连鸟都惊不飞。
她像一阵风,漫无目的地飘荡,然后越逛越熟悉,这不是……东临国御花园么?还是十几年前的御花园——南边的荷花池还没有被填平。
这……灵魂消散要回到最初的地方?
不远处有些喧闹,引起了她的注意,意识顺着声音飘过去,远远就看到一群小屁孩,围在一起推推搡搡。
领头的小鬼她很熟悉,克洛敦,这家伙又在仗势欺人。
她看着那个被殴打的小孩,他很瘦,也很脏,纤细的小身体仿佛随时会折断,被推到在地上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任由别人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面色死寂。
等等那不是小宝吗!这么多年,她都要忘记初见他的样子了,但绝对没有这么凄惨。起码那时还能看出小祸水,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骷髅。
克洛敦放狗咬人,小孩终于开始挣扎。一群人就那么看斗兽似地看着,抚掌大笑。
她气得大声咒骂,然而她现在连透明的魂魄都没有,叹气的效果差,骂人的效果更差。
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为了躲避大狗跳入荷花池,又被岸上扔来的石子儿砸中脑袋。
她看的心都要碎了。
这种戏码常常上演。其余的时候,也不怎么有人管他。
她看见他从泥土里挖出蚯蚓填肚子,从泥坑里捧起水来解渴。
偶尔宫女嬷嬷发发善心,给些残羹冷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她看着满头小辫儿,巧克力色,面容她无比熟悉的女孩趾高气昂地甩子鞭子:“听说你们中原人惯用太监,我找医婆要了药。她说不完全像,但效果也差不多,你赶紧喝下去,以后就是我的小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