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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云绶的说辞皆在凤兮的意料之中,于是她只是漠然回视,平平淡淡的继续陈述道:“就是因为王爷嫌疑最小,行事处处受制于人,才以此作了掩护,将亲弟毒害于朗朗乾坤下,纵使当时众宫人在场也都束手无测——那日,疯马疾奔冲向南溪王一行人,这本就不寻常,马厩所与御花园之间距离数座宫殿,疯马又怎会疾驰到那儿?有趣的是此事发生不久,当日管马的马夫便因醉酒掉入井中死了。再说那山埃,此乃剧毒,就是御医用药都不敢轻易动用,为免误用,毒药往往都收于药库高层之屉中,又怎么会这么巧会在当日南溪王经过时落在树梢些许,最巧的是那药库管事也于前日服食药草死了,身旁还有一封遗书,声称一切乃他所为,与人无尤。”
奚云绶深深看着凤兮,缓缓道:“既然一切都是药库管事所为,又与本王何干。”
四目相视,凤兮微微眯起眸子道:“其因有三。其一,你与南溪王当此已是穷途末路,唯有牺牲其中一人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南溪王事先销毁证据有意牺牲你保全他自己,却料不到你更绝更狠,不用律法判决而制造一场意外,借刀杀人;其二,疯马冲过时,四周并无阻碍,南溪王可往东跳,往西跳,却偏偏往北跳去?本来我也以为这是场意外,毕竟南溪王的当下行为是外人无法控制的,可后来经这阵子照顾其饮食起居的宫人口中,我却明了一切。”
顿了顿,凤兮继续道:“南溪王自小便是个左撇子,却刻意锻炼自己学会右手写字,右手执筷,然在习武之时却仍旧偏爱左手用剑,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也往往偏向左而不选右。当日那疯马自西北方冲向往东南方行走的南溪王,他当下回身往左手边闪躲后,正立在正南处,位于大树的西面,疯马撞树之时,东风正起,南溪王必定回身探个究竟,就恰好将被东风吹响西侧的山埃之毒吸入腹腔,一切巧合贯彻始终,形成了一次意外。”
此言一出,奚云绶笑不可仰,眼中却一片平静,只听他冷冷反问:“照你所说,这确实是一场意外,再说本王不在现场又如何行事害人!”
“你无须在场。”凤兮直言将其打断:“药房管事掌管药库几十年,经验之深,目光之锐,嗅觉之灵,非常人所及,辨识药材从无错漏;而当日管马的马夫也是经验老到,既可事先算准马奔方向、力道,又可算准坠马时机。当日,这马夫坐于马上,又将准备好的铆钉插入马腹,执缰牵引疯马往南溪王而去,临近时再刻意坠马摆脱嫌疑,不想,坠马时不慎磕在路边突起的石子上,石子虽小,却能伤人,不仅在上面留下了血渍,更因高声呼叫而被南溪王随行宫人听到——事后马夫落井而死,太医验出他腰椎处伤口形状与那石子完全吻合,而井边更有挣扎纠缠的痕迹,不难看出马夫之死也是人为所致。而那药库管事也在同一时间畏罪自杀。
凤兮避开奚云绶的目光,走向宫人拿进的几件证物旁,说道:“此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奇怪的是,一个是区区药库管事,一个是管马的马夫,二人于南溪王素未蒙面,无仇无怨,怎会突下杀手?又怎会对南溪王当日行踪了如指掌,可事先放置山埃于树梢,又可策马行凶?一切全因你早就收买了当日在御花园当差的宫女、太监,作了部署。待马夫将马牵到附近,南溪王随行人中自会有人看准时机通知马夫行事。但纵使全盘计划如何周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说着,凤兮拿起一纸证物:“这上面记载着管事与马夫的过往经历以及入宫前的出身、背景。这管事在数月前因私仇暗中毒害了一宫人,不料被你发现,不但为其隐瞒还予了他许多好处,管事感恩之余亦不停地提供羞葵之药来压制你的病情,也难怪你入京数月病情却一直稳固;而那马夫,原本生于西属,也是偶然被你发现其养马、驯马的独特本事,特收入门下好生调 教,你入京时带了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替代了原有马夫,宫中马夫甚多,互无往来,此种小儿又小的职位补缺也是无人在意,也就相安无事到了今日。”
“再说那南溪王的随行宫人里,有一名正是当日临时加上去的,本来预定十人护送,怎知其中一人前一日犯了点事,够不上挨鞭子的罪名却被无故打了三十几鞭子,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你的人刻意制造此事,又故作临时换人,这才成就了管事、马夫、宫人三人的配合,缺一不可。”
凤兮不温不火的缓缓叙述完毕,良久良久,奚云绶都未接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太后却开了口:“本宫很不愿相信此事,但此时此刻罪证确凿,容不得你再辩驳!试问,那三个凶手互不认识,互无往来,却暗中或多或少受了你的恩惠,你叫本宫如何再找个怜恤你的理由!”
第二十章(上)
尹太后话才落,奚云绶已笑不可仰:“成者王侯败者贼,输就是输了,本王无话可说。”这话听得尹太后怒火中烧,尤其奚云绶那讥诮嘲讽的笑更仿若刺入软肉的利剑一般,尖锐之极,扰人惊心。
许久许久,尹太后、荥皇后都有丝尴尬,有丝不知所措,却不知是被笑声中包含的讥讽戳中心虚,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人,直到奚云绶的笑声停止,才听他淡淡冷冷的吐出一句话:“请让我跟她单独谈谈。”
凤兮微微眯了眸子,侧首正望见东、西宫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由得勾起嘴角低声请示,东、西宫皆同意,紧接着落荒而逃的离开小屋,只留凤兮、奚云绶默默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