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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她看书,他在批折子;她看烦了,让宫人拿了花生和地瓜在火炉子上烤,他仍是批折子;她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他仍在批折子。
同样的坐姿,不同的是脸上的表情,时而喜时而怒。
“皇上,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佟宝珠拿出方才让宫人写的一百个数字,然后揉搓成团,放在他的桌案上。
康熙正看得头晕眼花脖子酸,想着休息一会儿呢,遂应了:“怎么玩儿?”
“我们从里面挑出一个纸球,上面是什么数字,就回忆或是畅想,那一年,我们在做什么。臣妾先来。”佟宝珠捡出一个,打开看,“九岁那年,皇上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康熙把笔放下,接过宫人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朕八岁登基,九岁是康熙二年。那年圣母皇太后病重,皇祖母让朕去侍疾。朕从慈宁宫里出来,走乾清门前面去景仁宫,走到斋宫附近,遇见了一个小宫女拿了一把粉色的梅花,朕向她要走了,双手抱着梅花跑去了景仁宫……”
这伤心事不能提。佟宝珠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景仁宫的梅树原来是皇上种的啊?”
康熙端起茶盏,一口气把茶喝了,才接话:“是皇祖母让人栽种的,皇祖母说圣母皇太后喜欢梅花。她还特意叮嘱宫人,开花的时候,不许折。折一枝,赏十个手板子。”
太皇太后也是禁忌话题,否则他一会儿该情绪低沉了。佟宝珠又转移话题:“那个小宫女是谁?皇上还记得吗?”
“哪里记得她是谁,脸都没看清。”康熙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想着她会一直陪着自己,心情就格外的好,“穿的衣服,好像是青色的,梳了一条大辫。”
终于把不开心的话题,彻底绕开了。佟宝珠捡了一个纸球放到康熙手边:“皇上打开,这个算是臣妾的。”
“二十三。”康熙打开后道。看到宫人把茶添上了,又端起来喝。
“臣妾十六岁入宫,是入宫的第八年,也就是康熙二十三年。这一年,很特别。三藩平定,台岛收回。皇上制定的各项制度,从这一年开始执行。初一那天,在乾清宫里,臣妾跪在丝帘这边对着皇上行六肃三拜礼。”
佟宝珠回忆着说:“皇上高高在上,令人心生敬畏。这种感觉,到了晚上仍萦绕在心头。”
康熙笑道:“还有小乌龟。”
“什么?”佟宝珠问。
康熙哈哈笑:“在贵妃脸上画小乌龟啊,朕觉得有趣极了,贵妃却气坏了。拿起枕头砸朕,又不敢承认。”
佟宝珠不想提这件事,她又捏起一个纸球打开:“三十一,该你了。”
“朕三十一岁。”康熙稍一思索道,“也是康熙二十三年。这一年,朕印象最深的是贵妃生朕的气了,朕再三请贵妃陪朕一起南巡,贵妃就是不肯。”
佟宝珠看到康熙不停的喝茶,想到他一旦忙起来,连喝茶的空都没有,正有些心疼他呢,提起这事,那点心疼瞬间消失了不说,心里又开始冒火。
瞪着眼睛道:“是你生我的气了,好吧?我陪着七阿哥种痘,提心吊胆了二十来天。种痘成功,终于松了口气,却发现外面变了天。你不但让我闭门思过,还诬陷我。我最讨厌闭门思过,让人觉得,自己的命如蝼蚁,无缘无故,都能被当权者无情地辗压……”
康熙本来要去端茶盏,手臂转了方向,执起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眉心上:“朕错了,朕向你道歉。下一个。”
佟宝珠抽回手,使全力在他脸上拧了一下,仍觉得不解气。扶着桌案站起身,绕到他背后捶他:“抛开贵妃的身份,我还是你表妹。你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给我留情面。这件事,我生生世世都记着。记着你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说出“薄情寡义”这个词之后,她心里特别畅快。内心深处对他的那些积怨也散了。他对女人就是薄情寡义,可没人告诉过他,他还一直以为他对她有多好呢,施了多大的恩典。
希望他以后可以反思反思自己。
康熙摸着被拧疼得脸颊,扫了一眼垂首立在旁边的四名宫人。若无其事地笑道:“朕已经道了歉,贵妃不许再生气了。下一个该谁?”在纸团里看了一圈,挑了中间的一个:“四十二。”
没等佟宝珠应话,自己抢着答道,“该朕了。朕今年三十五,七年后是四十二岁。那时候,我们的孩子七岁,已经学会骑马射箭……读书骑射都是朕亲自教的,因为贵妃太忙,没时间照管。”
“我忙什么?”
“忙着生孩子。”康熙道:“第七胎,或者是第八胎。”
佟宝珠本来已经停了手,听了这话,又抬起手去捶他:“你有能耐你自己生,不许说我。”
康熙捉着她的手,笑呵呵道:“未来的事,谁也不说准。也许,朕不想让贵妃再生,贵妃哭着闹着要生,真有可能给朕生十几个孩子。”用一只手,打开纸球,“该贵妃了,六十八。”紧接着又道,“不许再生气了啊,贵妃说过的,我们的喜怒哀乐,小崽崽能感受得到。”
“六十八啊!”佟宝珠虽然为生十几个孩子的话,不高兴,但她知道要适可而止,否则,康熙可能会恼了。又在康熙肩膀上轻捶了一下后,绕过桌案,坐回圈椅里,“臣妾六十八岁,皇上是七十四岁,到那时候太子已经五十四岁了,肯定不能再是太子。可皇上的身体还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