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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笑了一下,神色很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有一天我翘课回家,偷偷翻窗户进卧室。离开的时候,我正好听到爸妈在聊我的亲生父母——”
“我爸说,如果当年不是他一时冲动,为了钱跟人打赌一场比赛,又恰好在比赛前受伤,我的亲生父亲就不会为了帮他而去代赛。而且,就在比赛前,双方还追加了赌注,每个人都要在车上多带一个人,谁赢了,就能拿走双倍的钱。”
“结果,我的生父带的是我生母,车子还被人动了手脚,一车两命,他们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我的养父母出于愧疚,后来就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很好,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他们都不怪我。在我最冲动,最不懂事,最愚昧的年纪,我曾偏激的想过,他们对我好,是因为他们欠我的,如果我生父不是代他出赛,就不会出事,我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成为孤儿的会是我养父母的女儿。那时候,我心里住着一头野兽,我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它,它有时候关不住了,想出来咬人,我没办法,就只好去飙车。当速度追到极致,我才会好受一些。”
一阵沉默。
唐朵不再说话,她的故事也讲的很简单,轻描淡写的略过了改写自己命运的一段历史。
梁辰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撑着台面,安静的看着她。
半晌,他低声道:“现在你已经抽离了。”
从曾经的难以释怀中。
唐朵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为此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被打醒了。”
她继续道:“以你的知识储备,我想如果当时如果能认识你,你一定能开导我,让我早一点明白做人的道理,或许就不会太偏激,或许就知道怎么训服心里的野兽。”
梁辰稍稍挑眉:“十几岁的我也很迷茫,如果是那时候,未必能帮到忙。”
唐朵点点头:“你在美国一直有看心理医生对吧?”
梁辰:“嗯。”
唐朵:“那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个辅导?”
梁辰:“现在?”
唐朵:“就当闲聊天。”
梁辰想了想,说:“好,我先举个例子,比如网络暴力。经常会有一些人因为一厢情愿的理解,就任意攻击别人,自诩正义,肆意释放内心的阴暗,就像你刚才说的野兽,放任它撕咬对方。这种情况,通常会出现在十几岁的青春期,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离开了青春期,心智也没有成熟,不知道如何驯化教导那头野兽,反而还被它牵制,长此以往,阴暗面越来越大,最终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唐朵听的很认真,她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就像她最初认识的一样,沉稳,淡然,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她以前不太明白那是什么,如今想来,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那份认真专注,才渐渐形成一种宝贵的品质。
唐朵:“我那时候也是这样,我脑补了亲生父母意外去世的事情,放任自己去责怪别人,我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幻想如果我的亲生父母还在,我会有多幸福,然后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就用自己最不堪丑陋的一面去攻击我看不顺眼的人和事。”
梁辰:“人都是多面的,没有所谓的圣洁,有善良就有阴暗,正是因为这样,才更立体。”
烤箱这时发出“叮”的一声。
梁辰将蟹盖取了出来,香味逼人。
唐朵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用小勺舀出里面的土豆泥放进嘴里。
“呼,好烫!”
“好吃!”
她连着吃了好几口,问:“那你呢?如果现在你遇到了我当年的事,你会怎么做?”
梁辰瞅着她,半晌才说:“如果是现在,我会更清楚的知道,有时候看到的事听到的话,未必就是事实的全部,大多时候是眼睛期望大脑吸收到的信息,是被潜意识欺骗之后的东西,却被大脑误解为真相。我会警惕,不要被别人的只字片语影响自己思考判断的空间,不要因为知识层面的匮乏就陷入愚昧。然后,我会选择专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让自己平静。当然,这样会压缩掉吃喝玩乐的时间,却也会在精神层面让自己变的更纯粹。”
而越是纯粹的人,看事情就越通透。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大多数人却都想不明白,更加做不到,要做到它势必要经历很长时间的练习,自我调适,自我对抗。
那样的过程,一定很艰难。
而他现在却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唐朵将空掉的蟹盖放到一边,擦了擦手,抬眼笑了:“梁辰。”
“嗯?”
“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梁辰一怔:“因为我刚才的话?”
唐朵摇头:“不全是。男人颜值高,身材好,性格好,有智商,有知识,这些条件虽然听上去很动人,但我也见过不少读书很多,学历很高,却依然没脑子的人。”
静了一秒,唐朵接着道:“我想,是因为安心吧。”
梁辰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他那所谓的庞大知识储备量,一时也有点派不上用场,脑海中虽然浮现出“安心”在字典里的解释,却变得更加迷惑了。
他分明记得,之前在做功课的时候读到了一些书,里面都在讲,女人会被给她们带来刺激的男人所吸引,尤其是那种气质神秘特殊,像是迷雾一样的男人,最好还要有点坏坏的,霸道一点,出其不意的要讲个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