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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是严格的,但从没暴怒过。
方霄深知陈敏的雷区和喜好,从来不会故意犯错去气她,方霄也从来没见过陈敏疾言厉色的对过谁。
直到两年前,陈敏突然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几天前说过的话,几天后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说过一样,从头说了一遍,甚至在讲到公司某个case的时候严重忘词,连合作多年的客户名字都忘记了。
从那以后,这样的情况屡有发生,这就是方霄记忆中的陈敏的第二次性情大变。
一个偶然的机会,方霄听到陈家以前的事,尤其是他那素未蒙面早早去世的外婆,这才联想到陈敏的性情大变,或许不是因为中年危机,不是因为更年期,而是老年痴呆症。
大约是因为陈敏这两年的情绪不稳,经常会因为自己的忘事而挫败痛哭,所以当唐朵出现后,陈敏的和颜悦色才终于令方霄松了口气。
上次陈敏忽然想起唐朵是假冒的方芩,一下子又恢复到最初犯病时的状态。
等唐朵回来,陈敏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每一天都眉开眼笑,好像她生来就是如此。
说实话,方霄回想起这一切,至今都不敢相信后来这几天是陈敏装出来的,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方霄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双手盖在眼睛上,低着头说:“我母亲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安心。”
梁辰没有应。
过了片刻,方霄抬起头,眼里疲惫尽显。
梁辰这才开口说道:“其实陈女士或许只是不善表达,他对你非常关心。”
方霄笑笑,没说话。
这件事他心里一直有数,只是从来没有正视过。
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早就定了,不仅冷,而且硬,一切都讲究效率,公事公办。
而那隐藏起来的关心和付出,就像是湖面下的暗涌,等浮出水面了,才惊觉其中的力量。
梁辰话锋突然一转,问:“方先生为陈女士安排的老人赡养院,是不是方氏公司捐款投资的那家?”
方霄点头:“是,这两年也完善了很多人员配备,很快就会成为本市最好的养老院。”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陈敏。
方霄甚至打算在将来病发后也住进去,只是不知道那时候陈敏还认不认得他。
听到方霄的答案,梁辰不再发问。
该问的,他都已经有了答案,余下的也不该他来八卦。
梁辰紧守着界限,低声说道:“现在方先生已经知道了陈女士的秘密,下一步该怎么做,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不妨考虑一下。无论方先生做出怎样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全力配合。”
方霄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梁辰看了两秒,忽然说:“在那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梁先生。”
梁辰正要起身,听到这话又将手放到桌面上。
“请问。”
方霄:“我听梁姨说,你在美国除了心理学,还念了金融学?”
梁辰点头。
方霄:“既然了解金融,为什么没有朝梁家继承人这方面努力呢?”
梁辰一怔,进而笑了:“我念书是为了对那个学科感兴趣,不是为了接手家族事业。再说,我也不够‘饿’,恐怕接不住。”
方霄没懂:“不够饿?”
梁辰说道:“在美国,我也去过一些金融证券公司做过资料调查,了解过金融圈的背景历史,上一代的金融大鳄全都是在‘饥饿’的环境中杀出来的,无论是心理还是精神,他们时刻处于一种吃不饱的状态,时刻保持着‘饥饿’感。但是到了下一代,无论是继承人、管理层还是小职员,都是从书本中学到的知识,空有学历却没有尝到过‘饥饿’的滋味,到了实战上自然也就‘恶’不起来,缺乏想象力,试问这样用书本堆砌出来的第二代如何接得住第一代的天下?”
梁辰在美国念书时,他们系里就有一个金融学的博士。
那位学长原本已经读了金融学硕士,还回国找了一份证券行的工作,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做的不开心,甚至“水土不服”,觉得那家证券行是小作坊,不够专业,又认为国内的金融发展太缓慢,弊端太多,很多事情都不合理,根本让人施展不开拳脚。
所以不到三个月,那个学长就回到学校,又修了一个金融学博士,还说要留在华尔街找一份契合期望的工作。
但梁辰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凡存在,必有道理,任何看似不合理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书本是对世界的总结,但书本不可能解释一切。
上一代人有几个是一出山就自带高学历?又有多少是经历过实战之后,带着一身的经验又去研修了学位?
依赖书本,难免坐井观天,曲高和寡。
梁辰自认不是那块料,在这方面梁星的手段比他合适的多,梁星和方霄都是在第一代的鞭策下长大的,虽然生长在富裕之家,却时刻不敢懈怠,不敢因为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而膨胀,每每发飘就会有长辈拿小针把气球戳爆。
梁星自小身负重任,和同样有继承可能的堂兄弟姐妹明争暗斗,算是在实战中摸爬滚打长大的。而方霄有了陈敏铁血手腕的鞭策,方氏在他的经营下也算有声有色。
思及此,梁辰问道:“方先生已经开始找继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