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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焦灼状态里,或许就是会想要联系最亲密的人。周笑笑明知道严肃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少不了拿消息和电话敲他。
笑笑以为这时候严肃那边是晚上,不太影响的,严肃知道程老师对笑笑的重要性,也没有说什么,接起来也只是走出去,轻声安慰她。当严肃在这一晚之中,手机第二次震动的时候,他自己就静音了,只是没有反扣住屏幕。可当屏幕第七次亮起时,Deadline在即,团队里别的队友都有些不太高兴了。
“抱歉……”放下手机之后,严肃致歉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黄舒芸用中文打断了。团队里的另外三个男生都是建筑其他方向的,虽听不懂中文,却也知道黄舒芸是为了严肃分心的事情发难了。
“严肃。”黄舒芸的语气有些重,“这是我们五个人的团队心血,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前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毕业设计,你想为了女朋友怎么耽误就怎么耽误,想打断设计思路去哄女朋友就去的。你浪费的是我们五个人的时间。我希望你能做到过来的时候关机。两个手机。”
严肃不找理由解释,只致歉,但是也简洁明了地回复道:“我很抱歉,但是今晚我做不到。”
他抬腕看表,距离程老师的手术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他转向团队里正面面相觑的剩下的队友,改由英文说道:“我很抱歉,但我今天有些事没法专心,辛苦大家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给团队赛多留两个小时,可以吗?比赛结束了我请客。”
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几个男生揉下泛着青灰色的大黑眼圈,嚷嚷着“100 shots tequila”同意了。
可是黄舒芸扣住了正在收拾笔记本起身的队友的屏幕,也转至英文回应道:“严肃,我们谁也不缺你买单的这顿酒。我希望以后这种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大家组队,就应该有规矩。既然你说今天有事,那从明天开始,说好了留给团队赛的时间,大家交手机上来。有什么私事,你们自己提前安排,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被摁住电脑屏幕的那个一头卷毛的大男孩叫尼尔,他拍了拍黄舒芸的肩膀,安慰道:“放轻松一点。严会处理好的。”
尼尔是施工管理方向的,事实上他和严肃更熟悉一些关系更好些,他们愿意和严肃组队,也是因为严肃是同届里建筑设计方向基础最扎实专业最出色的一位了,毕竟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家学渊源,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和这样的队友处不开心。
至于有事,谁没有个急事呢?他们是熬夜熬得凶,但也不是天天都不睡觉。大不了今天多睡两小时,明天少睡两小时呗。
尼尔有点奇怪,不知道黄舒芸为什么对这次这件事这么在意。按理说,严肃从不迟到从不耽误,凡事在他手里,只有提前完成从不掉链子,这样的队友第一次出现状况,也不至于如此上纲上线。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大家都忙,毕设、作品集、实习,四个专业方向的人协调时间不容易,每次都是黄舒芸居中沟通安排的,她发脾气也没错。
最后所有人统一意见,从明天起,说好留给团队赛的时间,不接受修改不接受分心,交手机给黄舒芸管理。
人走空之后的教室里,严肃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把周笑笑专属的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却没有第一时间联络她安慰她。他只是默默地坐下,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明明困到爆炸,闭上眼却不想睡觉。
身心都很疲惫,还有愧疚。他确实觉得对不起队友,但也觉得对不起笑笑。在她焦虑难过的时候,他连陪伴都做不到。
可是人的时间就那么多,精力也就那么多,撕扯的再厉害,也不能分出一半来飞渡重洋回去陪她。只能让她等一等,再等一等。
两个小时后,程老师那里是好消息,至少手术是成功的,严肃长出一口气,犹豫半晌,还是只能告诉笑笑,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也许都不能及时回复她的电话和消息。
好在笑笑很乖,也不任性也不闹,正好她现在飞回去照顾术后的程老师,也有了忙碌的事情。
毕竟程老师住院了,医药费不是小数字,周宇天在美国开销也大,周宇天爸爸能少耽误工作一些自然更稳妥,周笑笑便承担了陪夜和煲汤的重任,同病房的病友们看着周笑笑忙进忙出,调侃程老师:“你这闺女,真是小棉袄,比护工还熟练细心些。”
听了这话,程老师心中却很是心疼,只有她知道,周笑笑比护工还熟练,是因为周笑笑小小年纪,已经在医院病房里,送走了养父又送走了养母,连医药费都要欠钱的家庭,又有多少钱请护工呢,怎么会不熟练呢。
还面带憔悴的程老师看着小丫头在她床前吹拂汤勺的样子,笑得欣慰又满足:“是我学生呢,但是比亲闺女还好。”
病友们就更惊叹一些。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学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真是少见了。
毕竟这一层都是肺部肿瘤,来探病的人都挺紧张兮兮的,不管医生护士怎么说这层楼没有传染病病人,但是总归凡人们还是想求个心安,探病都是来去如风,口罩扣得紧紧的,只要有人一咳嗽,脚下如抹油,瞬间要跑出八丈远,那都是常事。
更别提从电梯上来,往右边去,都是恶性肿瘤,再往里走,走到尽头最后那几间人多的病房,都是笼罩着行将就木的阴云。全是年纪大的,肺癌晚期,保守治疗,没有治愈的希望,不花也花不起那个钱了,最后在这医院的一角凑合着,上着呼吸机,挂着营养针,等着迈入棺材的最后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