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有笑，眉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你想知道的……”顾词声音很轻，像是故意不想让别人听见，“我都会告诉你。”
    最后这六个字轻得像是叹息一般，颜路清却精准地听到了每一个字，甚至感受到了带着缱绻的尾音。
    她原本被前面几天搅得一片浆糊、总是在胡思乱想的大脑，以及跳个不停的心脏，突然间被他的言语占满。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她莫名联想到了那场有些紧张又有些好笑的催眠。
    当时她觉得自己成功了，后来却因为顾词的另一番神操作开始怀疑自己，但又因为找不到顾词配合自己回答那些问题的动机，所以颜路清还是觉得，自己确实有催眠成功的可能性。
    可他说完这番话，她突然意识到。
    会不会……
    真的是他故意配合。
    顾词看着她一直不说话，突然笑了下，眼角勾出好看的弧：“记住了？”
    颜路清愣愣点头。
    “那，”他指了指一旁的箱子，继续笑道，“我的行李可以送回去了？”
    颜路清又是点头，但点到一半，客厅那边却传来顾词舅舅的声音。
    “嗯咳——”他重重清了清嗓子，“我们还在这儿呢，这就当我们不存在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的？嗯？”
    “……”
    顾词随意地收回搭在柜子上的手，也收起了笑容。他转身，迈开长腿走到了舅舅面前，“怎么提前过来了。”
    “本来通知我是飞机延误，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按时起飞。”舅舅说，“所以我就早点过来了。”
    颜路清虽然还处在特殊状态中，大脑有点儿点转不动，但眼睛跟随者顾词一起，从这个角度看着客厅里的几位男性。
    顾词和他舅舅身高相差无几，他比舅舅稍微高一点。
    一旁的大小黑也高，只是长相身材肤色差得太多，四人站一起画风分明——公主和公主的家人；公主的仆人。
    颜路清在心里编排自己的保镖之时，顾词在和舅舅不间断地对话。
    “舅舅，你今天来纯属多余，”顾词面色如常地说，“明晚过来就不用进门了，我出去找你就好。”
    然后顿了顿，下了逐客令：“那你现在就去公司忙吧？”
    “……”
    “？？？”
    舅舅一脸懵逼，他复又转头看着旁边两位长得很有威慑性的保镖，刚才他和颜路清聊天时，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还幽怨到不行，此时他们看着顾词又十分开心。
    顾词现在这是真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了啊？看样子还挺得人心？
    最关键的是，颜家的这个小姑娘……似乎对此还没什么异议？？？
    舅舅又去看颜路清，发现她正站在玄关处看着顾词出神。
    “……”
    得，看来是两情相悦呗。
    舅舅一边笑叹一边摇头，和众人道别后走到别墅大门，上车离开。
    颜路清全程没说几句话。她有些怔愣地看完顾词和他舅舅对话，又和他舅舅道别，而后他舅舅不知道谴责了他什么，顾词似乎不太情愿地出门送了送他。
    颜路清脑海里一直有电流声，玛卡巴卡一直在尝试联络她，但顾词虽然出了门，似乎仍然在屏蔽它的边缘，所以它的声音甚至都连不上，仍旧是滋啦滋啦的电流。
    她慢吞吞地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怀里随手捞了个抱枕。
    这抱枕是颜马良这两天自己画的，满腔情感无处发泄，全都化为了作画的动力，于是——
    又生产出了许多和“笋”有关的周边。
    这个抱枕就是绿色的笋，上头带了个皇冠，Q版微胖的形状，在怀里抱起来刚刚好。
    坐下后，她听见耳边的动静，似乎是公主送完人回来了，大小黑两个丫鬟对公主不远嫁表示了极度的开心。
    再之后，她身边的沙发往下一陷，是顾词坐了过来。
    顾词看到行李箱的一瞬间，脑海里最先掠过的，是上辈子的今天。
    仔细想想，两辈子所见的人都一样，除了她儿子小黑和狼是新加的，这屋子里大部分人都是略有印象的面孔。
    那天他在舅舅的帮助下逃了出去，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而这次，却变为了一家子打包好他的东西送他走。
    是相同的人物，截然不同的场景。
    推开门乍一看到，有种果然是她会做出的事情的感慨。
    虽然颜路清解释，是因为他舅舅回国，颜家人告诉她的消息。
    但生日那晚大小黑已经和他哭过了，他们早就听她说他要走。
    ——所以，她知道这个日子。
    就好像她是哆啦A梦一样，她还知道很多事。
    虽然这些仍然不清晰，但当时顾词催眠她的时候，也从没有想过要借机问出来答案。
    并不是因为他猜到了大概轮廓。
    而是因为，她没有主动说的时候，问出任何答案都没有意义。
    ……
    颜路清余光看到顾词坐下，几秒后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给颜路清调到她平常最喜欢的台，整套动作仿佛做了一万次一般行云流水，然后问道：“我回来之前，他和你说什么了？”
    指的是他舅舅。
    颜路清如实回答：“我们还没说多久，你就回来了。他问了我名字，家庭成员，年纪，和你的关系，上什么学，学什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