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他的手臂。
    一周过去，手臂那行纹身周围的红印消的差不多了，看起来没了最初的触目惊心，举手投足间偶尔露出来，跟他还有种奇异的和谐。
    挂断电话后，她呼叫玛卡巴卡，问：“我现在能看到最初那本书的全文吗？”
    “以前是没法给你看的，只能我念给你听。”玛卡巴卡开心地道，“但是我最近刚升职！多亏了玛利亚和玛利亚的大佬男朋友！升职之后权限提高，就能给你共享我的画面啦。”
    颜路清面前果然出现了玛卡巴卡共享给她的画面，是块十分有科技感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正是她找的原文。
    跟玛卡巴卡形容了一下，搜索关键词，颜路清一下子怔住。
    原来书里的他也有纹身。
    虽然没提内容，没提原因，但也是纹在手臂内侧的一行字。
    跟现在相同的位置。
    顾词到家的时候九点半，已经是能够尽早离开的极限。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颜路清正躺在床上看手机，看见他之后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地吞了回去。
    他了然道：“有话要说？”
    颜路清点点头：“嗯。”
    因为喝了酒，目前这个距离她应该闻不到，顾词没走近，直接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洗完澡说。”
    等他出来，颜路清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在专门等他。虽然外表正常，但看起来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补考成绩他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最近似乎没什么大事值得她这么单独拿出来提。
    顾词走过去坐在床沿，颜路清立刻正色道：“你今天不准撒谎。”
    “……”他微微一愣，而后笑了下，“我以前撒过谎？”
    “当然。”颜路清其实不太开心，但还是很稳地说，“今天，我就是要揭穿你的谎言。”
    “是吗？”顾词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来揭穿我听听。”
    他穿着纯色短袖，颜路清一把拉住他的左手臂，翻到内侧，露出那一行地址。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第一次纹身吧。”
    “……”
    颜路清上周就觉得不对劲，却因为当晚发生的事，那种不对劲被冲淡，忘了几天，直到今天她才想起来去找了原文——原来那时觉得不对劲，是因为自己曾经看过，留了个印象，顾词以前也有纹身。
    “你别撒谎。”颜路清问，“你之前……是不是也纹的这个？”
    “……”
    “你是不是……”她突然有点说不下去，停了几秒，才继续道，“根本没忘了我？”
    “……”
    怎么不该聪明的时候突然聪明起来了。
    顾词沉默良久，看着她认真的神情，选了个合适的措辞开口：“也不能说‘根本’，因为我的确忘记过。”
    他语调淡淡地叙述：“最初的时候，偶尔会忘；到了后来，偶尔会想起来。”
    “那个纹身，就是在偶尔会想起你的时候……去纹的。”他声音顿了顿，“我是想留做个提醒。”
    “……”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
    有水滴“啪嗒”落到被子上的声音。
    顾词眼底泛起无奈，伸手蹭过她的眼睛：“……也不能怪我撒谎。”
    其实他讲的，跟颜路清想的差不多，自己想通的时候，她就已经很难受了，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那种难受根本不是语言能形容的。
    他为什么会选择死亡，又因为执念重生，那执念是什么……这些似乎都不需要再问了。
    她在他们分开之后，会总是觉得哪里空落落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起来过，她在那个房子里遇到过另一个世界的少年。
    颜路清简直不敢想——如果自己当初记得全部，却明知道再也见不到他，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有时候无知反而最幸运。
    而顾词……在他们分别之后，记得所有，也承受了所有的难过。
    她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出声哭，就非常安静地流泪，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越擦越多。
    顾词手背全湿之后，索性不擦了，把她搂到怀里，手指穿过她的长发。
    “后来想想，我选这个地址，也不全是因为想要提醒自己。”
    颜路清靠在他肩上，眼泪都融进了他的衣领里。
    她听到顾词在自己耳边说话，声音格外温柔：“我很感谢这个地方。”
    “这个……让我能遇见你的地方。”
    哪怕被带走一切记忆，也依然庆幸遇见过你。
    第九十五章
    这几句低语对颜路清来说, 无疑更是眼泪催化剂一般的存在。
    她刚回到这里的时候，见到顾词时哭了一场，那会儿她脑海里刚恢复大量的认知、记忆, 再加上看到他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 心疼, 想念, 和种种复杂的情绪一同涌上来，所有感情交杂在一起, 眼泪自然掉得轻易。
    但这次又是完全不同。
    因为这件事，颜路清从没有想过——她觉得顾词和自己的经历肯定差不多，是在那门消失的瞬间, 连带着对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而他们虽然很苦命鸳鸯，但毕竟曾经的公主小鸟又以家主老婆的身份再次相遇，再次相爱, 他们命中注定，他们现在一切都好, 简直圆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