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种失礼和冒犯，换作是别人，哪怕沈彦君再好的修养都控制不住发作，真是气得嘴角都在抽搐，但她闭了闭眼好像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冷静，再睁眼时果然已经恢复如常，以一种客气又冷淡的口吻回道：“抱歉，简老，我们不能答应你，即便我答应你，他爷爷也不会同意的。”
    “没事儿，只要你们两口子同意就成，老陆那边我去说。”简老爷子一派轻松又随意，说：“我来之前约了老陆，这会儿差不多他该到了吧。”
    此话一出，不说夫妇俩人，连陆修远都感到意外。
    果然不多久，外面传来了车辆驶进院子的声音，简老双手一拍，略有些激动：“是老陆回来了吧，我这都多少年没见老陆了，想当年我俩也是一起扛过枪上过战场的！”
    陆江华夫妇相视一眼，心里都想着同一件事。也不知是不是简老故意提的，多年前简老还是某军区一把手，他们家老爷子是去攒资历的，算起来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时陆老爷子已经走进来了，仍是那个气势威严的老人，但脸上添了几分还算亲和的笑容，上前来跟简老爷子握手：“简老，失敬失敬。”
    “哎哟老陆！咱哥俩真是太久没见了！”简老热情过了头，直接就给陆蕴良来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当时陆老就愣在那儿了。
    “老陆你说你也真是的，就算再忙，日理万机也不至于连跟老哥我喝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吧……老哥我时常怀念咱们当年在西北的日子，那叫什么来着？岁月峥嵘！对对对！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咱俩有一天会成为亲家！还得感谢这俩孩子，让咱哥俩亲上加亲了！你说是不是！”
    简老那个又热情又亲切的劲儿啊，让别人丝毫不怀疑他跟陆蕴良是交情过命的袍泽，但其实两人交情真的一般，已多年没有往来，维持两家关系是下一辈人的任务，要不是他们孙子孙女处一块儿去了，这俩老头估计这辈子都见不着面。
    陆蕴良是比较沉静内敛的人，看简老这架势都有点惊呆了，心想自己何时跟简老这么熟络了？！
    最后实在受不住简老“好哥们儿”式的勾肩搭背，陆蕴良友好作了个“请”的手势，道：“简老，我们去书房慢慢谈，请。”
    “哎，好，好。”简老一脸轻松泰然，经过陆修远身边时，还给他递了一个“没问题”的眼色。
    陆蕴良则皱眉看了一眼他，神情严肃。陆修远微颔首，低声道：“爷爷。”
    两位老人上楼后，客厅霎时冷静下来，只剩下父母子仨人，还有一堆简老带来的“定亲礼”。
    沈彦君一看见那定亲礼，心里便升起了一股怒火，压都压不住，脸色十分阴沉，那张原本就冷淡的美丽的脸此刻更覆了一层薄冰。
    “陆修远，你是决定要入赘简家麽？”沈彦君冷冷道，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陆修远默然半响，摇了摇头。
    沈彦君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冰冷得骇人，这是她十月怀胎，在产房生死一线，险些难产丧命生下来，又一步一个脚印亲自教养大的儿子，没人能比她更了解他。
    他这人，在意的东西甚少，一般的男人除非穷苦，否则怎会接受自己身上带有“入赘”、“上门女婿”这样标签，而他，甚至都不甚了解它们的含义吧，谈何在意。
    他在意的是，能不能跟那个女孩生活在一起，以什么样的方式，谁随谁居，入赘与否，都不重要。
    沈彦君突然冷笑出声，讽道：“我真是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
    陆修远心里难受至极，却只能道：“爸，妈，对不起。”
    他不认为他有错，但他切切实实伤了父母的心。语言太苍白太无力，道一万句对不起都无法抚平他带给父母的伤害。
    看着儿子给他们鞠躬，陆父想要伸手扶一下又收回手，心里感到无比疲惫和无力，一面不想失去儿子，一面又无法反对妻子，这件事情他没有做主的权力，甚至连“投票权”都没有。
    之后父母子仨人没有说话，时间在沉默中游走，不到两刻钟，两位老人家便下楼了，看上去都和颜悦色的。
    陆老爷子语气都轻松了许多，笑道：“简老，您那孙女可不简单呀，昨晚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够有气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挑衅自己的权威的感受并不好，但是他确实很赏识那小姑娘的胆魄。
    “哎哟你还夸她呢，那丫头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从小就野惯了，什么事儿没干过！全都是跟她亲爹学的臭毛病，五岁就知道在院儿里称王称霸了，成天带着一群小子丫头们干坏事，跟个土匪头子似的。就为了争一鸟窝成天寻人老李家孙子的麻烦，据说那小子现在见了她都绕道走……”简老越说越兴奋，一不小心把自己孙女老底兜出来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陆蕴良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陆江华一脸吃惊和不理解，沈彦君只觉得耻辱和可笑。
    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到底哪里值得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上赶着喜欢？
    简老讪然笑笑刹住了车，虽然嘴里可嫌弃了，但他心里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孙女哪儿哪儿都好，别说一个陆修远，就是十个也配得上！
    陆蕴良看了眼孙子，又把视线转向儿子和儿媳，最后问道：“彦君，你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