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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母和舅父一家都很喜欢她,就连母亲对上她,笑容也比在自己面前时更多。
来到长安后,父亲对姐姐颇为不满,严禁她再接触武学,可她收敛锋芒,摇身一变成为端庄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论及诗词歌赋也能对答如流。
仿佛这世上没有事情能难倒她,自己努力追赶,却永远无法企及。
父亲为姐姐取小字为“鸾”,而她是“皎”。
姐姐被寄予厚望,终有一日会成为贵不可言的鸾凤,她却只能做夜里的月,被衬得黯然无光。
这些年,她纵使不甘,却也逐渐接受了自己作为姐姐陪衬的命运,但此时此刻,她看着那道犹如盛开红莲般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尽管时缨已经足够谨慎,在场的熟人甚至兄嫂都未能认出她,然而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从小观察姐姐的一举一动,熟知她每一个细微动作、以及每一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
走路、上马、陷入沉思、听队友说话……那红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分明正是时缨本尊。
父亲关她禁闭,她竟敢违令出门。
而且看她的熟练程度,显然不是初次参加击鞠比赛。
她简直胆大包天。
时绮定了定神,低声问道:“阿嫂,我瞧那英国公府的家仆本领不凡,不知要练习多久才能有此水平。”
“至少十年。”杨氏耐心解释,“即使天赋异禀,也须得长期保持练习,否则就会手生。”
时绮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维不耐烦地斥责道:“皎皎,你安静些,莫打扰旁人。”
他不敢对妻子摆谱,只会拿妹妹的开刀。
时绮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吵嘴,不得不忍气吞声。
荣昌王世子的声音却悠悠传来:“时公子不必制止令妹,击鞠比赛本就是边看边聊才有趣,那家仆的球技卓尔不群,时娘子心生好奇也无可厚非。”
时维立即应道:“您所言极是,请恕在下失礼。”
时绮朝荣昌王世子投去感激的目光,再看时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移开了视线。
荣昌王世子见状一乐,主动道:“那人近两年开始崭露头角,一出场就杀遍京中无敌手,今日遇着岐王殿下,应是他第一次打得如此艰难。”
顿了顿:“不知时娘子看好谁赢?”
“我……”时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希望红方取胜。”
荣昌王世子屡次去找岐王交谈,想必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但她却说不出违心之言。
无论如何,时缨是她的姐姐。
她当然要站自家人。
时维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虽然安国公府是卫王的拥趸,但一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还是必不可少,况且她一个姑娘家的言辞根本没人在乎,还能哄荣昌王世子开心,可惜,这四妹生性愚钝,远不如三妹心思通透。
荣昌王世子却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那人身份低微,练就一手本事实属不易,时娘子看不得他输,是惜才之人。”
时绮没有反驳,只客气道:“世子谬赞。”
时维却犯起了嘀咕。
他其实不喜欢看击鞠,为结交达官显贵才应邀出席,按说四妹久居闺阁,应当更不懂得欣赏这些,又怎会对一个出身卑贱的家仆感兴趣。
正疑惑,目光不经意掠过杨氏,竟发现她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时维讶然,但转瞬间,妻子的表情恢复如常,似乎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啊!”
突然,时绮的惊叫声响起,时维猝不及防一吓,刚要训斥,观台上已经一片哗然,有的还急急忙忙站起,试图看得更清。
他循着望向场中,就见那匹白马像是发了狂,使尽浑身解数想把主人甩下马背。
时缨后半局原本打得还算顺利,对面少人,无疑成为己方优势,直至曲五郎他们进到第七个球,立时就要终结比赛,岐王忽然加速,轻松摆脱她的纠缠,抢先救下了最后一球。
旋即,他不再与她一人针锋相对,转攻为守,将后续的进球悉数拦下。
她适才明白过来,他之前、乃至现在都未曾拿出真正的实力。
而如今,倒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比赛结束。
她心中蹊跷不已,却顾不得多加思考他的意图,和队友们跟着改变战术,三人去包围岐王,阻止他截球,她负责在曲五郎的策应下穿过对方三人的夹击,将彩球送进门洞。
但就在这时,她猛然觉出几分不对。
坐下的马匹变得焦躁难安,不停地抗拒她的驱使,随即一声嘶鸣,开始发足狂奔。
这匹马是英国公赠予她,性情温顺,与她磨合多年,从未发生过意外,她毫无防备,险些坠落,当即抓紧缰绳,调动全部的骑术,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曲五郎正挥动月杖给她传球,还没反应过来,时缨就不受控制地冲向他。
他慌忙收手,却未能止住惯性,杖头刹那间击中了她的手臂。
时缨胳膊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但危急之际,她竟冷静下来,迅速丢开月杖,用另一只手拉住缰绳,飞快地思考对策。
事出反常,这匹马已经超出她的控制,曲五郎近在咫尺,她现在跳下去,定能被他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