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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请罪。
时缨窘迫不已,连忙表示不会责怪他们,旋即,由慕濯策马载着她回到了府上。
她与他共乘一骑,大气都不敢喘,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没吃完的瓜,就这么走进屋内。
“他们没大没小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慕濯宽慰道,“下次再想出去,我陪你一同,他们定不敢再胡言乱语。”
时缨摇摇头,自觉欠他一个人情,便没有如往常那样冷眼相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们说得没错,我并非你的良配,只有那位……顾将军麾下的巾帼英雄,才堪当你的妻室。”
她来到灵州后闭门不出,从未听说过顾将军,也不知其部众究竟是何方人物。
“你是在介意这个吗?”他似是笑了笑,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提议道,“你既对她好奇,明日我让她来拜会你便是。”
又道:“不必多心,顾将军已有夫婿,她率领的女军不输男儿,但在我心目中,你无人可及。”
时缨猝不及防听到他如此直白之言,当即无话可说,转身便要回内室。
却被他叫住:“时娘子,这次我替你解围,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时缨深吸口气,回过身来:“多谢。”
她垂眸看向手里的瓜:“我今天没买到多少东西,改日出门,我会为你挑选一份回礼。”
“不必了。”他却走到她身旁,“这个就挺好。”
旋即,在她惊讶不已的目光中执起她的手,毫不嫌弃地吃掉了她剩下的瓜。
时缨目瞪口呆。
翌日,顾将军登门拜访。
她是个性情豪爽的北方女子,因丈夫在一次战事中受伤,她临时接替他的职位,坚守阵地,最终巧施妙计、成功击退敌军,从此得到慕濯重用,现已受封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
聊了大半日,顾将军对时缨的偏见烟消云散,当即邀请她抽空一起击鞠。
“听闻京中击鞠之风也颇盛行,我倒挺想领教一下你的本事。”顾将军笑道,“若我没有记错,阿鸾,令舅父是赫赫有名的林将军,你自小在杭州长大,应当通晓此技。”
因时缨坚持不让她称呼自己为“王妃”,顾将军也不客气,直接唤她小字。
时缨却迟疑。
她曾经会击鞠,还扮做英国公府家仆打遍京中无敌手。
但自从被迫嫁给慕濯,她意志消沉,久居室内,早已将骑马和击鞠的功夫落下。
顾将军不以为意:“无妨,你有底子,只要多加练习,很快就能重拾,你若愿意,我还可以教你些简单的招式。”
闻言,时缨蓦然回想起小时候,舅父夸赞她根骨绝佳,她和曲明微比划,经常打得不分胜负。
要知道,曲明微的武艺冠绝京城,连新晋的武状元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点头应下,与顾将军约好了时间。
傍晚,她亲自送客人离开,意外地发现慕濯又在回廊下等候。
顾将军走后,他望着她,轻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笑过了。”
时缨这才发现自己面带微笑,整颗心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
她红着脸回到屋内,忽然想起,她似乎从未对他展露过笑颜。
那么……他为何会说“很久都没见过”?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去求证,只当他一时口误,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与顾将军约定出门的前一晚,时缨擦拭着对方赠予她的匕首,久违地生出些许期待的情绪。
然而就在她打算就寝时,青榆匆匆而入,递上一封信件:“三娘子,是安国公府来的。”
这是时缨来到灵州之后收到的第一份家书,她飞快地拆开,看过头一行字,便瞬间呆住。
白纸黑字,出自兄长之手,她不敢相信般再三确认,只觉天都塌了下来。
时绮与成安王世子的婚期敲定,但在出阁前夕,时绮自缢于闺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
庶妹们被她们这两个嫡姐一再影响,婚事成了大难题,几位姨娘隔三差五找母亲哭诉,母亲刚失去女儿,又被此事闹得焦头烂额,大病一场,至今未能痊愈。
卫王被立为太子,迎娶邢国公的孙女为妃,同时纳了一位妾室,宣称是孟家远房表亲,因体弱多病,平日从不在人前露面,但据传闻,她的样貌与时缨有六七成相似。
皇帝颇为不满,奈何太子心意已决,也只能由他去。
信件最后,时维写道,太子对她余念未了,万望她看在旧情的份上,能帮他做些事情。
虽未明言直说,但暗示之意昭然若揭。
时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一页薄薄的信纸,耳畔轰鸣,只觉如坠梦中。
突然,青榆和丹桂的惊叫响起,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匕首的锋刃,手掌鲜血淋漓,衣袖已被浸透。
夜色沉沉,室内灯火通明。
时缨那一下切得太深,几乎将整只手拦腰斩断,大夫用了大半宿才止住血,包扎过后,说她筋脉尽损,此后别说是击鞠习武,就连写字作画都成了奢望。
慕濯坐在床榻边,看着她因剧痛和失血而苍白如纸的面容,眉目间满是担忧。
时缨却仿佛没有听到大夫所言,许久,才转身背对他,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