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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太子殿下来了,车架已经到了门口。”报信的人是跑来的,一面喘着气一面禀报,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里头跳了出来。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浔阳猛地坐了起来,却因起得太急,头一阵阵的晕眩。她抚着额头顿了一会,方才道:“他来作甚?”
嘴上叹着气,心里差点要怄出血来,却还是起身穿上了绣鞋,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浔阳惯会做人,办筵席往各处都发了帖子。不管旁人去不去,明面上的礼数总归是万分充足的。
徐晏也收了帖子。只不过对此没什么兴致,最开始被他丢在了一旁,根本没打算去管。
然而万兴却说从别处得了消息,顾娘子也会去。
筵席设在一处暖阁里,里头摆满了各式花草,徐晏甫一进去,觥筹交错的暖阁中便静了一瞬。
侍从引了他坐下,手边上就是越王。
“三弟今日怎么来了。”越王饮了口酒,挑眉看过来,“阿耶交给你的巴东的事儿,可处理完了?”
徐晏往边上扫了一眼,淡声道:“有劳大兄关心,案子已经了结,送去给阿耶过目了。”
巴东有官员往上面告了一状,奏疏不知怎的直接送到了圣人案上,言巴东郡郡守一干人贪腐,去岁甚至还贪了圣人亲自拨的修建堤坝的费用。
今年夏天巴东曾经溃堤过,所幸只是一小段,损失不大。皇帝早就看楚地官场不顺眼,心底一直按捺着一股火,强忍着没追责。这封奏疏,正好给了整治的理由。
因着前段时日一直被痛骂的缘故,越王想接手此事将功抵过,哪料皇帝直接交到了太子手里。
越王到底是不服的,说话便也阴阳怪气起来。
“难怪三弟有了空来赴宴啊。”越王拖长了声音,满面含笑,“听说顾三娘也在呢。”
徐宴难得正眼看他,片刻后,冷笑道:“与你何干?”
靠在凭几上歇了会,听着耳畔里越王叽叽喳喳的声音,徐宴对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的浔阳也生了些不满。
没能停顿半会,越王又道:“等过完年老二大婚,三弟可要同去迎亲?”
实在是受够了他的声音,徐宴干脆起身往外走,到了水池边上,才觉得稍微透过点气来。
池对面是女宾处,恍惚间,徐宴瞧见一道着绛色长裙的身影,正侧过头在同身旁的人谈笑。
哪怕是隔得远远的,他也依稀能瞧见她唇角的那道浅笑,还有微弯的眉眼。
后来她弹琴精进了许多,他在书房处理政务时,她偶尔会将墙上挂着的琴取下来。操缦之手纤长温柔,琴声潺潺。那时她就是这样笑的。
现在这笑不对着他了,他眼前却无一处不是她。
旁边走来一道颀长身影,轻笑道:“殿下怎的不在宴席处,竟然在这?”
徐宴攥紧了拳,看清来人后,忍不住眯起了眼眸。
他又想起了那日在顾府,雨丝如注,他便被这样的笑灼伤了眼睛。
“我刚才瞧见,公主似乎在寻殿下。”来人温声说。
徐宴将视线放在他腰间,那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便扯了扯嘴角:“你这玉佩,怪可爱的。”
“殿下也觉得可爱么?”沈定邦拿了起来把玩,眼中盈着抹笑意,“是我心上人送的。”
第41章 殿下是不甘心么?
那只独山玉所制的幼虎, 通体泛着淡紫色,小小巧巧的一个。
不似自古以来的威严肃穆,反倒是歪着脑袋看面前的蝴蝶, 动作间带着点跃跃欲试,仿佛随时要跳起来将蝴蝶扑在掌心,憨态可掬。
分外的眼熟, 眼熟到心底里那个想法呼之欲出。
那个虎形镇纸已经在书房的桌案上摆了两年,中途虽砸坏过一次, 却又命将作监重做了一个, 拿的跟以前一样的蓝田玉做的。
沈定邦手心里那个, 同他的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扑蝶的神态动作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 许是沈定邦的没有他最开始的那个精致。
“谁送的?”青筋几乎要从手背上迸出来,徐晏似乎能听到自己攥紧的指节发出声响, 咬紧了牙关,才勉强克制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气。
沈定邦愣了一会, 手稳稳的握着玉佩,没动弹, 也没说话。
徐晏眼眸里霎时染上一层赤色, 咬牙道:“孤问你,是谁送的?”
“刚才说过了, 是我心上人送的。”沈定邦脸上仍旧挂着那笑,眸中浮现了些许疑惑。稳稳当当立在那, 身姿挺拔如劲松。
被这句话激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阵冷风直接灌了进胸腔。猛咳几声后,徐晏嗓音瞬间变得沙哑, 喉结滚动几下,睁着双赤红的眸子问:“是谁?”
因攥得太紧,掌心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尖锐刺痛感侵蚀着肺腑。
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冀,一点点火苗若隐若现,任何一阵微小的风都能给浇灭。
明知这点希冀徒劳无用,却还是没走开,就站在那盯着沈定邦看。
沈定邦将玉佩放下,敛起笑,眼底生凉,轻声说:“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一股莫大的愤怒从胸腔里头窜了上来,顷刻间便将他淹没殆尽,一排排细密银针扎着他的心尖,一下一下的刺痛,几乎要怄出一口腥甜来。
沈定邦扯着唇角,没了先前的温和笑意,眼底一片寒凉,不带任何感情的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