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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手里捏着个白玉盏,若有所思地抬头瞥了徐晏一眼,去了趟河西后,他这人是变了不少啊?
扯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片刻,楚王忽而问道:“你和大兄去了河西多日,我这数月却独自留在京中,每每夙夜忧叹自己没能为阿耶和大郑略进绵薄之力。如今三郎已经回京,不知大兄何时回来呢?”
听到提及了越王,徐遂也跟着坐直了身子,将探寻的目光投了过去:“只差了大郎不在,待他回来了,再好好儿聚一聚。”今夜恰巧是中秋,看着楼阁里的子孙和宗亲,再联想到唯有越王一人漂泊在外,他便忍不住有些心酸起来。
“二兄留在京中料理政事、照顾阿耶,便已是替阿耶分忧了。”徐晏一双星眸落在楚王脸上,将他盯得发毛后,方才勾着唇角温声说,“至于大兄……应当是随同大军一块回程。”
眼见着楚王张了张口,还待再说些什么,然而皇帝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摆了摆手说:“行了,二郎,今日难得天气好些,赏月的档口,就莫再说那些让人难受的话了。”
皇帝之命自然无人敢不从,一众人也都不敢再提越王的事儿,又恢复了先前三两闲谈、其乐融融的场面。
月上中天,众人皆举杯给皇帝祝酒,气氛热切至极。
几抹云彩在半空中飘着,不经意间就挡住了朗月的辉光,从天际倾洒下来的银辉骤然消散,整个清晖阁都跟着黯淡了一瞬。
宫人们急忙又点了数根火烛,暖融融的烛火重新将楼阁映得明朗,泛着温润的光泽。
正当众人身子上泛着一股疲惫之意,将要起身离去时,皇帝却突然说起了燕王病逝的消息。
燕王是先帝幼子,曾备受先帝疼爱,先帝崩殂时仅仅是垂髫之年,是在宫中由皇帝这个长兄抚养大的。今年刚刚薨逝了不过数月,然而膝下并无子嗣,唯有一年幼女儿,已经提前被封为了县主,打算接入宫中抚养。
皇帝感慨了番幼弟无嗣,竟是连香火都无人供奉,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今日宴饮之上众人皆为徐姓皇室子孙,闻言也纷纷感慨万千,有人提议陈王等一种亲王子嗣众多,若是圣人实在心疼燕王无子嗣,可让宗正寺从这几位亲王的子嗣中挑选过继之人。
然而徐遂却并未发话,而是背靠在凭几上垂目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夜风愈发的沁凉,皇帝却突然提出,意欲将爱子楚王过继给燕王为嗣。
众人都被这决定给吓得不轻,楚王更是立时跪了下来,呆滞道:“阿耶——”
徐遂拧了拧眉头,低头问:“怎么,不愿意?”
楚王脸色一阵煞白,头颅深深垂下,拜倒在地说:“圣人之命,臣岂敢不愿。只是从此以后,阿耶便不再是阿耶了。”
他现在是皇子,皇帝对他来说既是君上,更是父亲。
可若是过继到别人家了,那就只能是君父。
更重要的是,若是过继到了燕王名下,他就永远丧失了名正言顺,除非当今的子孙全都死绝了,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
看着跪倒在地面白如纸的楚王,再有周遭惊疑不定的众人,徐晏眸光沉沉,搁下手中酒盏,叹息道:“阿耶,宗室有不少子孙,何必定要二兄去给叔父承嗣。”
皇帝并未接话,良久后,淡声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二郎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因天色已晚,宫门落了钥,故而今晚一众宗亲都是歇在宫里的。听到皇帝此言,众人默不作声的起身行过礼,而后由宫侍引着去往自己的住处。
徐晏落在最后面,临走前又回首望了一眼,欲言又止地看着皇帝,片刻后方才随着众人一块下了阁楼。
“三郎。”杨柳树下,浔阳公主特意留了片刻,叫住了来人,“你一会可有什么旁的事?”
徐晏顿住了脚步,颔首道:“二姊。”随后方才说,“今日是中秋,还待去一趟母亲处,二姊是有什么要事需同孤说?”
浔阳愣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来,忙笑道:“也是,我都差点忘了。你今日才回京,待会从贵妃那出来就好好休息,阿姊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她便叉了手转身离去。
朱贵妃从清晖阁回去的早,只略饮了两杯果酒,将将一回去就嫌自己身上酒味大,要人备温水洗漱。
锦宁问道:“今夜中秋,娘子怎么不多玩会再回来?”
朱贵妃懒散的掀了掀眼皮子,意兴阑珊地说:“没什么意思,何况熏得慌。”都是些皇室的人,她坐在那本就觉得有些拘束,再加上徐晏也不在那,更没什么待下去的兴致,便推脱自己不胜酒力,溜了回来。
“三郎今晚跑哪去了?”
宫侍回道:“太子殿下出宫去了。”
今日不是刚回来,大晚上的跑出宫作甚?朱贵妃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靠在外间的矮榻上拿了本书看。
锦宁上前给她盖了层薄衾,柔声说:“今夜圣人倒是饮了不少酒,虽说那酒后劲不大,可那一杯接着一杯的,奴婢瞧着都有些心惊胆战的。”说着,她啧啧了几声。
“喝就喝呗。”朱贵妃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病后就饮酒也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喝垮的又不是她的身子,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要是喝垮了,那不是正好?
因着知道贵妃回来后必定要立马洗漱,底下宫侍们早就将用具都备好了,只等着她回来后将水调至合适的温度。没多大会,便有负责盥洗的宫人前来禀报浴房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