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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场景飞速闪过,顾令颜站在那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倏尔,着十二章衮冕的青年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轻声说:“颜颜,跟我走。”
那只手骨节分明,宽阔而又有力,常年执笔和握剑的地方有着薄茧。张开摊在她的面前,引诱着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顾令颜垂目看了良久,在他的软声哀求下,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而后问他:“你要带我去哪?你准备让我做什么呢?”
她眸子里染着迷茫的神色,声音轻柔,眨着一双如画的杏眼,问着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那人没有回话,只俯首向她靠近,顾令颜隐约知道他说了什么,却又听不真切,她不禁又问了一遍。
面前的一切突然开始晃动,那道身影一下子变得模糊,连她的身子也止不住的跟着轻晃了起来。
梦境要散了呢,她想着,或许没机会等到他的回答了。
有人猛地破门而入,巨大的开门声响让顾令颜醒转过来,但身子的那阵晃动却没停下。等到仆妇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或许是地动了。
地动并不怎么猛烈,只是摇晃了几下罢了,顾家宅院地基稳固,并不能伤及分毫。等一众人都到了院子里头后,傅母将她上下检查一遍,长舒了一口气:“三娘没事吧?”
那一道已经拟好的诏令,皇帝最终还是批准了,虽批准得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应允,因为他发现徐晏对政务的上手速度惊人的快。
如今他的作用,恐怕也只剩下发发诏令了。
连诏令都是已经拟好了,不过是用他的名义由紫宸殿出罢了。
清思殿的早晨一向静谧无声,因贵妃喜欢用过朝食后,看上接近一个时辰的书,便连殿里的侍从们也跟着不敢发出声响。
但却罕见的有客。朱贵妃特意腾出了一上午的时间去见来人。她这段日子虽没去看皇帝,但身上穿得十分素雅,衣衫上的暗纹都是些梅兰菊一类的清新花样。
“你要去看她?”将手中茶盏放下,朱贵妃挑眉看了眼来人。
武陵低垂着头,微微叹了口气:“是,好歹跟她做了多年姊妹,就算后来因旁的事分道扬镳了,也想着能再看她一眼。”
毕竟这一次,是最后一眼了。
往后便再没了机会。
她和浔阳渐行渐远是观念不和,也是她规劝不动后双方默契的自动远离,但并未真的交恶。偶尔见上了,还能说两句话。
茶盏搁在案几上的声音传来,武陵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沉吟半晌后,朱贵妃轻声道:“你去吧。”
“多谢母亲。”武陵起身行了个礼,脸上却未见喜色。反倒还带了几分悲怆。
北风瑟瑟,连院里的青竹也被拂落了许多叶子,摩擦着青石砖发出沙沙声。细雪慢腾腾在空中飘零,薄薄的一层雪连青石砖都盖不住,晨曦照在上面,泛着融融暖光。
等她走后,朱贵妃方才叹道:“她一贯是这样,什么都舍不得放下。”这也是她喜欢武陵的原因之一,武陵明明是她养大的,却有着她所没有的心软和长情。
她的那点子微不足道的情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消耗完了。
“你来了?”浔阳正坐在卢家东南角的宅院里,给自己烹着茶水,见到从外面缓缓走进来的那人,她忍不住微笑,将茶盏往前递了递:“阿姊,可要尝上一口?”
武陵走了几步上前,从她手中将茶盏接了过来:“好。”话音未落下,泪珠子却已经先一步滴落进了茶水里。
溅起了一片小水花。
她低着头抿了口茶水,温声道:“你的技艺,还是和当年一样好。”
“阿姊都有多久没尝过我煮的茶了?”浔阳抬起一双凤眸,快速的一瞥之后,又垂首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水。茶香四溢,褐色而古朴的杯盏,淡粉色的丹蔻,相映成趣。
俩人沉默着饮了片刻的茶水,浔阳忽而问她:“听说七娘已经走了,是太子亲赐的白绫和匕首。阿姊是来送我上路的?可带了鸩酒?”她早就得知了诏书的内容,到底念及她姓徐,留了三分颜面,只让她自行了断。
武陵默了片刻:“不是。”她轻叹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杯盏,垂目不语。
“也是,等下一面,咱们就该黄泉见了。”浔阳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不过要隔那么多年,我恐怕早就已经投胎了。”
静默着坐了许久,面前的茶水早就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武陵偏过头去问:“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浔阳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没了,我只担心八娘,不过她从未参与其中,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
他们姊妹四人,三人参与了某逆,他们的子嗣按律当诛,即便没有律法徐晏也不可能会留。浔阳心里很清楚这点,便干脆没问。
唯有荥阳公主,既没有参与,又只是女儿,不在牵连的人里头。
“二娘。”武陵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放软了语调,“我当初该拦着你的,无论如何都该拦着你的。”她想责怪浔阳明知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做,但事已至此,她的怨怪没有半分用处。
她温声道:“来生,别再生在帝王家了。”这样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