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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妃坐了会子觉得无趣,站起身理了理方胜纹柳青色的裙摆,将鬓边金簪扶正,随后便要往外走去。
一阵清风顺着敞开的窗户进来,殿中珠帘晃动,放出清脆声响。眼见着她要走,徐遂出声将人给唤住:“少君,你当初心里怨我,你该告诉我的。倘若你告诉了我,那我便不会以为……”以为她真的不在意这些。
倘若他早些知道这些,俩人说不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朱贵妃背对着他转过头,唇角带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说,圣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是不愿意想罢了。”
他自己都不是个无私大度的人,竟然会以为别人是。
“圣人就在东内苑好好待着吧,那日子也挺舒服的。”撂下最后一句话后,朱贵妃径直出了内殿,只留下身上淡淡的零陵香气息。
良久,徐遂瞥了眼还端着药碗的侍从,淡声道:“去换一碗过来吧。”
那侍从如释重负,行了一礼后匆忙退了下去,整个内殿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墙角的素青落地大花瓶里头放着几支半开未开的梅花,隐隐飘散出来几缕幽香,将原本萦绕在屋子里的药味给冲散殆尽。
这是朱贵妃以前最爱在屋中摆放的东西之一。
她爱摆弄四时花卉,至今清思殿里都养着各种花树,一年四季都是一番花团锦簇,从来不显得冷清过。
无论是在秦王府、东宫,还是广平,她总是会采摘未开的应季鲜花,摆在俩人的房中静待开放。
未开时摘下来的花,既无虫蚁,又能留住香气。
后来住进了宫中后,她再未在他屋中布置过这些,不过他倒是将这习惯给留存了下来。
徐遂闭着眼抚了抚略烫的额头,轻叹了一声:“少君……”
以前只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渐行渐远,不复过往的亲密,如今得到了证实,也知道了缘由,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等朱贵妃去了趟太液池散步游船,再慢悠悠的踱回清思殿时,徐晏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跟在她身边的侍从们急忙俯身行礼,口中呼着陛下万福。
“母亲。”徐晏上前躬了下身子,轻声道,“刚才可是去紫宸殿了?”
朱贵妃点点头,拿帕子掩唇打了个呵欠:“是啊,他都要搬去东内苑了,相识这么多年,我总得过去送他最后一程。”
一旁的宫侍们齐刷刷低着头,佯装没听到朱贵妃刚才的话。
最后一程,说得好像太上皇快……
“你等多久了?”朱贵妃一边问他,一边向里面缓缓走着。
徐晏走在她身侧,也是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温声道:“没多大会。”
朱贵妃轻唔了一声,没再回应,进殿后便斜靠在榻上吃茶,神色间隐约透露出几分疲意。
徐晏自个将茶釜中的茶水倒了些许在盏中,动作如行云流水,雅致非常。茶香袅袅,冒着滚滚烟雾,仿若博山炉中飘散而出的熏香,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这才将将登极,不知道有多忙,你同颜颜的婚事,怎的不提前些?”朱贵妃闭目歇了一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轻声问他。
新帝登极,不但各地事务繁多,且自个还得将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都捋一遍,以防自己都不清楚,被人欺上瞒下。
徐晏这几日都忙得脚不点地,也就今日才得了空过来清思殿。
他朗朗笑了一声:“这不是有母亲么,下月就要纳采了,我过来正好想麻烦母亲替我看顾看顾流程。”
朱贵妃瞪了他一眼,揉揉眉心抱怨:“你前段时日就定下来多好,何必拖到现在,自个都抽不开身来打理。”
徐晏饮了口茶水,温声道:“太子妃和皇后的纳采规格不同,儿想着横竖也没几天了,干脆就拖到现在再办。”
朱贵妃望了他半晌,无语道:“你倒是会为颜颜打算。”
徐晏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将茶盏搁下后,身子向前倾了倾:“这件事,就劳烦母亲帮着多看顾看顾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睡一会。”朱贵妃挥了挥手,开始赶人。
待他出去后,方才叹道:“以前只觉得我这儿子是个没心的,表面上看着比谁都桀骜张扬,实际上却是冷心冷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如今倒变成了个痴情的。”
“这不是挺好?”女官扶着她向后殿走,轻笑道,“娘子从前就担心陛下和三娘的事,总说俩人将来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人,陛下这样不像话。现如今陛下上了心,这可不是正好?”
朱贵妃被她几句话给哄得眉开眼笑,转身嗔怪地瞪了人一眼:“就你会说话,随便两语就将人夸得天花乱坠。他小时候做错了事,你可没少帮他说话。”
女官柔声道:“小郎君哪有不打架的,偏就太上皇事多,次次要责罚。”她绝口不提徐晏打人时有多狠。
朱贵妃没再说话,她自然也对徐遂不满,只不过她是提都懒得再提这个人。轻轻拍了下女官的手后,信步入内更衣而眠。
太上皇并未如期搬往太极宫,只因当日晚上就发了高烧,情况及其凶险,无数太医过去诊治。施针、冷敷、膏药,折腾了一晚上,才堪堪将温度给降了下去。
然而等到第二日一早,却又开始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