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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打开微博私信,发现有一个编辑的信息,她说愿不愿意利用名气写本书。我一开始以为在开玩笑,便也没有回复,直到后面她打出预期价目表与联系方式,我的心像被扔到地上再弹起,手不自觉抚上脸上丑陋的痕迹,我觉得,我想要赌一把。
这个编辑,就是林洛冉。后来,她给了我一笔很可观的钱,我用它进了美容院。医生不断说这个疤痕有多棘手,我默默听着,最后跟他说不管多难,要几次都没问题,只要能让这东西消失。
与此同时,我开始拼命减肥,堕落阴暗时期的自我放纵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当我看着身体一日日纤细,疤痕也几乎淡去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很大波澜了,只觉得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应得的。
然后某天我顶着一张洁白如玉的漂亮脸蛋,又进了美容院,我告诉美容师,我要取掉脸上除了眼睛下方和鼻子以外,所有难看的痣。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实习的,没给我上麻药,还真的见痣就点,苍蝇屎那么小的也被点了,我只闻到肉烧焦的味道,取眼周围的痣时,痛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结账的时候我盯着旁边的镜子,直接呆住,我数了数,一共25个洞。那个帮我取痣的女人笑着说“不用害怕,痛苦要付代价的嘛。”由于创口太多第二天我就发烧了,喉咙嘶哑,只能发出魔兽般的声音。
很久以后,我听说那个女人被炒了,听说她在帮人做美容的时候用整瓶生理盐水砸在了客人头上,使人直接晕厥过去。
但万幸我的脸恢复得奇好,光滑细腻毫无瑕疵,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似的。
我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复读了一年,志愿报了林洛冉所在的城市,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月河。等录取通知书一来,我便收拾行李离开了家。
因为那个家其实已经不太像一个家了,爸爸因以前巨大的变故意志已然倾颓下去,他不再好好工作了,沉迷赌博与买彩票,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而妈妈,永远辛苦劳作,人一旦吃苦,嘴就会控制不住的恶毒起来。她对我爸爸说他是窝囊废,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吵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我,他们向来很少能记得起我。
我离开家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爸爸还在宿醉,而妈妈送我出门时张嘴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底一摊开始腐烂流脓的情绪。
我走了十分钟后,她发来一条信息:一路平安。
我故意绕了远路经过玉泽市,戴了厚重的口罩,把头发放下来,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那条回奶奶家的青苔小路还是那么光滑,但这次并没有把我摔个半死。
我打开门,奶奶还是靠在躺椅上,那台只能放一半的电视已经淘汰了,装上了数字电视。她睡得很熟,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从包里掏出一叠钱,轻轻塞到她房间被被子压着的第二个柜子里,我知道她的钱一直就放在那儿,柜子里还有很多我小时候的玩具,破掉的娃娃。
奶奶房间光线总是很暗,得拉开窗帘,开了窗户才能消除些灰尘积淀的味道。我看着最熟悉的窗户纹理,眼泪安静又重重砸下来,激起一小片粉尘。
“朝朝宝贝,你在发什么呆?”回过神来,林洛冉叉腰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不得不感叹她的腰真细啊,一把就能握住。
“我只是想起来那个把我脸扎二十五个洞的女人。”说罢我一副痛定思痛的样子。林洛冉想起这事也倒吸一口冷气,她故意道“再来啊,这么大胆,也不看人靠不靠谱就敢让来,下一次我帮你吧?”说完手指比成剪刀的模样,一张一合十分凶残的模样。
“洛冉姐,你打扮这么漂亮是打算去哪啊?”我问。林洛冉打开抽屉里放着的罐装黑咖啡,哗啦啦倒在杯子里,她拿着杯子嘴角一弯,露出魅惑的笑“找我下一个新男友。而且你刚才说的话不对,不是我去”她指了指脸,示意让我看,不知不觉她已经帮我化了精致无比的全妆。她把热水倒在杯子里,用汤匙调匀后递给我“是我们去。”
说实话我这是第一次来酒吧,以我过去坎坷却低入谷底的模样,也实在不会想来这些地方。
酒吧名字叫“情人”,倒是和早晨林洛冉听的歌相得益彰,我觉得,我是喜欢这个地方的。灯光迷离,各种包装价格超过本体的酒,完全陌生的无数面孔倒让我很安心。
林洛冉让我乖乖呆在位子上等她,她得去买点东西,她告诉我不管什么男人靠近,都要第一时间跟他说“我是蕾丝边”我当时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我还是照做了。
当我和第七个过来搭讪的男生那么说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孩对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没一会儿,他就带着一个超级性感的混血女孩过来了,她剪着很短的头发,戴着夸张的圆型大耳环,嘴唇涂了蜜橘的颜色,肤色微棕,穿着一件暴露的黑色抹胸短裙。
她用一种打量货物一样的眼神打量我,目光里有毫不吝啬的欣赏和赞叹。
她在我身边坐下,吊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然后我做出了一件让林洛冉耻笑我一辈子的事,我竟然掏出了手机,想和她加微信。
在我差点把她微信名片扫出来的时候,林洛冉出现了,一手提着咖啡一手拔丝面包。其实我刚才的想法纯粹只是觉得,以后再见不到这么特别的美人,然后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