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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依言照做。
时锦透过铜镜打量。
侍女相貌端正,眉目清秀。态度不卑不亢,看上去颇为稳重。
——如果她眼中没有流露出轻视的话。
这种眼神,时锦太熟悉了。
不管是当年陪顾云深科考,还是后来被皇帝认回。
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拿这种眼神看她。
时锦无声地笑了下:“倒是长了一副好模样。”
“殿下过誉。”侍女谦虚道。
时锦没再看她,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侍女鱼贯而出。
知蕊手脚利索地给她挽发髻,奇道:“姑娘今天心情不错?方才那侍女如此不敬,姑娘竟也忍了?”
“她也没说错。”时锦云淡风轻道,“昨夜没圆房,今天本该一道去宫中谢恩,结果他一声不吭地去上朝,怎么看我都当不起一句‘夫人’。”
“姑娘……”知蕊担忧地望向她。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时锦一脸淡然,漫不经心道,“他不在府中正合我意,省得我要一个个解释这双残腿是怎么回事。”
*
马车摇摇晃晃地抵达宫门。
等候多时的小太监当即拿着脚凳凑过去。
知蕊拦住他:“多谢公公,我家姑娘不用脚凳。”
小太监迟疑不定。
知蕊半弯在马车前,里头的人探出上半身,行云流水地揽住她的脖子趴在后背上。
小太监目瞪口呆。
时锦娇小,身形也瘦弱。
可背着她从宫门口走到后宫,也着实不轻松。
时锦拿着手帕给她擦汗,抱怨道:“若是将轮椅带回来,哪用你这么劳苦。”
“岭南的轮椅做工不精巧,用的木料也糙,”知蕊缓了口气,“带到上京,姑娘是要遭嘲笑的。”
时锦嘀咕:“我又不在乎这些。”
宫里素来是藏不住消息的。
时锦进宫谢恩,却脚不沾地、任由侍女背扶的消息很快传到皇后耳朵里。
皇后讶异道:“她竟如此无法无天?”
她略一沉吟,吩咐宫人,“抬顶轿撵过去。”
进宫步行,是素来的规矩。
望着前方摆的轿撵,知蕊张口婉拒:“多谢……”
“多谢皇后体恤,”时锦笑眯眯地续上她的话,“劳烦众位公公。”
“姑娘——”知蕊侧头提醒。
时锦不容置喙地拍了怕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长者赐,不可辞。知蕊,不可辜负皇后娘娘一片心意。”
知蕊自知劝不动她,便不再开口。
只是一路上,总觉得心中惴惴。
姑娘三年前惹怒皇帝。
三年后第一次进宫,就如此藐视天威,待皇帝知道,说不准又要遭斥。
一语成谶。
轿撵刚要行到皇后寝宫门口,知蕊眼睁睁看着皇帝和顾云深有说有笑地信步走来。
皇帝步履从容。
来谢恩的人反而端坐轿撵。
知蕊心口一紧,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轿撵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皇帝深深看了眼,侧头问:“轿撵上所坐何人?”
顾云深一眼捕捉到行在太监后面的知蕊,眉头一皱,不待他开口。
闻讯而来的皇后朝皇帝行礼,柔声说:“陛下,里头坐着的是元嘉。”
皇后温声细语地解释:“从宫里到臣妾这儿脚程不近,侍女娇娇弱弱的,又要背着元嘉。臣妾便自作主张,派了个轿撵去接她。”
“在岭南磨了三年还是如此骄纵无礼,真是顽固不化!”皇帝语气沉怒。
轿撵正好在宫门口停下。
听到这话的时锦讥讽地勾了下唇角,散漫道:“给陛下请安。”
知蕊真是服了她家姑娘这性子了,趴伏在地上心急如焚。
果不其然,皇帝眉头紧锁,当即斥道:“还不滚下来。懒懒散散成什么样子!”
“遵旨。”时锦拖着调子,上半身一侧,竟是真的做出要滚的姿态。
皇帝怒火攻心:“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不是让我滚?”时锦无辜地望过来。
皇帝一噎,不悦道:“赶紧进来,拖拖拉拉像什么话!”
皇帝甩袖,当先进门。
顾云深眸光清淡,落在时锦身上,带着打量和疑惑。
知蕊又要去背她。
顾云深挥退她,自己探身去抱她。
若说昨天还能用腿麻来做说辞,今天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顾云深低头看她一眼,冷不丁问:“阿沅,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时锦佯装不闻,揽着他的脖颈,别有深意道:“原来相爷也是会等人的啊。”
顾云深何其聪明,一点就通。
他从善如流道:“钦天监测算出天象有异,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同你说,是我不对。”
时锦别开眼,没吭声。
说话间就到殿内,顾云深压下满腹疑惑。
皇帝一见她被顾云深抱着,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蹭地冒出来。
“大白天的像什么话!几步路也不愿意走,要这一双腿干什么,不如砍了!”皇帝气急败坏,“显之,把她放下来。”
“陛下慧眼。”时锦发自内心地佩服。
皇帝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