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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钟,火车开始发动。
从N市到B市要九个多小时,窗外天色渐暗,正经过一个平原,火车呼啸而过。
广阔的大地上覆盖着嫩绿的草皮,远处是层叠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
正黄昏,太阳落入了山后,云层被炙烤成了红色,天边昏黄像是着火了一般,缱绻缠绵地漂浮。
天云相接,世界一望无际,鸟雀起飞,扑闪着翅膀,在空中自由地翱翔。
已经到了饭点,周围飘起一股饭香味,人们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打发时间也好,填饱肚子也罢,香气混杂飘满整个喧闹的车厢,掺杂着无数人类的气息。
对面的夫妇拿出准备好的馒头和咸菜,看白镜净空着手,没带任何东西,对视一眼,分出一个馒头朝她递来。
“小姑娘,看你啥也没带,吃馒头不?家里自己蒸的,还软乎着呢。”
白镜净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回神,看了看又大又白的馒头,肚中又咕噜叫了一声,感觉浑身都有些无力,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妹子拿着吧,看你也饿了。”夫妻两人都很热情,又朝她递了递。
饿?自己是饿了吗?白镜净眼睛微微睁大,摸了摸肚子。
尽管记忆中有关于日常生活的,自己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但是对于人体的反应,白镜净还是没有完全从一个鬼适应过来。
她看着馒头,最后还是慢慢摇了摇头。
作为鬼,对于世间因果看的更为透彻。不需要谁教,直觉就能告诉鬼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不能拿别人的任何东西,总要还的。
尤其她现在还不能称作一个真正的人,尽管这对夫妻光明磊落,但是自己拿他们的东西,对方也会沾染自己的鬼气。虽然不多,但终究不太好。
正好旁边有推着小车叫卖的人朝这里走来,上面摆着很多零食和盒饭,沿路都有人买东西。
白镜净从兜里摸索着掏出自己仅剩的钱,伸伸手叫住了乘务员。
白镜净指着一盒盒饭,还没说话,乘务员就动作利索地掏出一盒放在桌上,一边说:“二十块。”
攥着钱的手指紧了几分,白镜净零零碎碎地数出来几张,递了过去。
一手拿过盒饭,一手揣着剩下的三块五毛钱塞回兜里。
见此,夫妻两人也就作罢,并没有放在心上,啃着自己的干粮。旁边的小姐姐泡了碗泡面,香气直冲旁边来。
白镜净打开盒饭塑料盖,露出里面的菜肴。两素一荤,虽然卖相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忽悠忽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老鬼还是到位了的。
学着别人那样掰开筷子,不太熟练地夹起菜放入口中,一串动作自带风度,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大家闺秀,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矜持。
白镜净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终于破功,眼睛眯起,感受着舌尖的味道,就连气势都软化了许多。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满足感,沉寂数百年的味蕾觉醒,好像灵魂都在颤抖。
对面的夫妻又对视一眼,摇摇头叹口气。
这孩子看起来真不容易啊,吃口饭感觉眼泪都快下来了。
吃完饭,旁边坐的那个女生掏出来一袋瓜子,和夫妻俩还有白镜净分食,攀谈着。
尽管白镜净基本只是听不说话,但气氛竟然还算融洽。
从谈话中得知,这个女生叫蒋雅,家是B市的,在N市上大学,放暑假了要回家。
白镜净一边听着车厢内嘈杂的声音,一边看着窗外的世界,她竟然对未来也有了几分期待,这种心情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天色渐暗,窗外的太阳终于坠入地平线,月亮升起,夜空繁星点点,连缀出一条银河,无遮无拦,广阔而神秘。
火车中间停靠了几站,人来人往都透露着匆忙。
耳边逐渐变得安静,白镜净从星空挪开视线,发现对面的夫妻俩已经睡着了,男人靠着座椅背,女人依偎着男人的肩膀,睡得十分沉静。
旁边的蒋雅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桌子,看到白镜净看过来,腼腆地一笑,小声说:“你也睡会吧,离B市还远呢。”
相处这两三个小时后,蒋雅也发现这个小妹妹尽管感觉有些阴森,但是细看之下长得还是可爱的。虽然话少了些,但看起来是个可怜孩子,总感觉有些自闭。
白镜净点点头,歪着脑袋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几百年来什么都干不了,睡觉倒是一等一的熟练。
慢慢地,意识模糊起来,呼吸悠长,显然是睡着了。
车厢更加安静了,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只有偶尔几声小孩的啼哭,随即很快也在家长悉悉索索的哄声中弱下去。
过道中偶尔有人走动,却也引不起任何注意。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穿的有些破旧。他好像随意路过,靠着过道旁的座位一手拿着手机点着看东西,手肘处搭着外套作为遮掩,另一手偷偷摸摸地朝对面丈夫怀里揣着的包伸过去。
眼看就要得手了,他心底窃喜。
这对一看就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一般这种人不太会使用手机支付,根据经验,随身携带的包里很大可能有两人进城带的钱。
尽管可能不多,但贼不走空,多少能回点本。
他警觉地四处观察着动静,手刚摸上包,突然背后发凉,鸡皮疙瘩暴起,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慌张抬眼,正撞上一对幽黑的眸子,充满死气,像是深夜的蛇似的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