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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爸爸回家越来越少了,但这对于我和妈妈是件好事,虽然常常有催债的找上门来,但也都没有太过为难。我努力学习,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藤山高中,免除了学杂和生活费后,家里的生活好多了,妈妈也找了份工作,虽然我住校不回家,但是有时还会骑车来给我送好吃的。”
周文佳骑车有些气喘,静谧的夜里除了链条的声音只剩下她有些哀伤的低语。
“高二结束的暑假,我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和妈妈出门下了馆子。结果散完步天黑刚回到家,就在家门口看到他又来了,手里拎着酒瓶子,满身烟酒味。妈妈让我进屋去,我透过门听到她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我想出去和妈妈一起面对那个恶魔,谁知道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声尖叫。”
白镜净看着幽蓝色的天空,星星朦胧间只看得到几颗,就连月亮也不是很明显。
“他把破碎的酒瓶碎片扎进了妈妈的胸口,全都是血,客厅的墙壁,地板,墙上的照片,溅射开来。他好像也被吓到了,夺门而出。我蹲在妈妈身边,颤抖着手叫救护车,但是……”周文佳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的身体有些颤抖,用劲地蹬着自行车,声音中满是回忆的痛苦。
“后来他进了监狱,因为负债,所有亲戚都不理我们了,警察简单帮我处理了妈妈的后事。我记得那天下了雨,我没有带伞,回到家已经天黑了,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那是我妈妈的尖叫。每一天天黑之后,我妈妈就会出现,重复着那一天的场景,我想要安抚但是完全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每一天都这么痛苦。开学后我就用身体原因向学校申请搬出来住了,我舍不得妈妈,但是我……”周文佳难以再说下去了,她带了点哽咽,清了清嗓子,说:“到了。”
自行车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前,周文佳轻车熟路地将自行车锁在门洞中的空隙,转过身有些局促地低着头,脸上还有眼泪的痕迹。
白镜净站在楼前,向上看去。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浓稠的空气纠缠在露出砖块的墙体上,比墙角的蜘蛛网还来的粘腻。
越过周文佳,白镜净径直向楼中去,声控灯艰难地开启,一层一层,终于,她停在了三楼。涂了蓝绿色油漆的防盗门阻拦了她的脚步,昏黄的光摇晃着照亮张贴的彩色小广告和垂下腰的春联,剥落的墙皮细密地洒下灰白的粉末。
周文佳惊诧于她的敏锐,眼中的哀伤却又浓了一分。她上前掏出钥匙,刚插入钥匙孔,就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女声,好像是在和谁吵架。
白镜净也听到了,她耐心等着周文佳颤抖着手推开门,十分有礼貌。
可突然,身后的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对门的人家一个老太太从门缝中露出浑浊的眼睛,白镜净看到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黄纸符。她隐讳地看了一眼这里,当和白镜净对视之后,呼吸一窒,瞬间将门关上。
“妈,我回来啦。”
门缓缓打开,狭小的空间映入眼帘。一个束着低马尾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十分瘦弱,她激动地争吵着,伸长手臂好像要把手指到对方脸上去,满是愤怒与激动。她看上去与周文佳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的皱纹显得很是疲态。
“滚!你滚出去!别来我们家!我没有钱!”女人强硬地说,尽管她的对面空无一人。
“不……你不能,你要是敢伤害佳佳!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个畜生!混蛋!你——”
周文佳显得有些慌乱,她将书包扔到盖着秀气的罩子的沙发上,伸手想要阻止女人。但这明显是徒劳的,她的手径直穿过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则完全无视,话语越发嘶厉痛苦。
“妈,不要,妈……”
周文佳挡在女人面前,她的眼神有些虚焦,无助地一次又一次想要阻挡女人的身体,喃喃自语,无视那浓厚的鬼气将自己包裹的刺骨寒冷。
“啊——”
终于,女人一声尖叫,胸口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刺了进去,绽放开一片血红,周文佳尖叫着想要捂住伤口,但是血液仍旧四处飞溅,喷射到还残留着星星点点已经暗红色斑点的墙壁、地板、餐桌还有摆放在鞋柜上的周文佳与女人亲密的合照上,化作黑色的烟雾蒸腾到空气中,给鼻尖带来一些似有似无的腥臭。
尤其是直面了血液的周文佳,整个人更是被黑雾笼罩。
女人的表情扭曲且狰狞,眼白与瞳仁逐渐融为一体,哀嚎声越来越小,最终毫无声息,眼中空洞洞的漆黑。
周文佳俯在地上哭泣,没过一会,当所有血液都雾化,女人的身体逐渐透明,一眨眼,又站在原地怒骂,像是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妈妈,呜呜呜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周文佳蜷缩在地板上,突然感到肩膀传来一阵暖意,脑中沁凉,清醒了过来。她愣怔着回头,见到白镜净站在自己的身后,收回刚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我……我……”周文佳说不出话来,她崩溃地捂住头,眼底满是血色。她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日复一日丧母的折磨,每天重复的痛苦,每一次都会重新狠狠撕开她的伤疤,然后再捅一次。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无法承受的。
白镜净眼神无动于衷,她挥手拍散影响了周文佳神智的鬼气,默不作声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