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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她大概一尺远的地方,则走着另一个人。
锦边玄衣红发带,高高束起的马尾轻晃,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他手里也同样提着花灯,尽管在场的并无男子提花灯,他还是这么高高兴兴地提着。
那花灯是八角宫灯,边角处挂着青色的穗子,内燃的灯火映出来,荧荧烛火照亮前路。
她半眯起眼睛,想起来这正是花台右侧的镇台之宝。花灯会开始前她听那管事的说过,这花灯是镇台的宝贝,没过了他的考验是绝不会卖出去的。
那这是,郑流光赢了花灯送给了戚百休?
倒,也不是不行。
“想什么呢,他们可走远了!”
“没什么,只是看起来他们进展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她和顾泽栖两人跟着那两人走,见他们一路走回了花台下的老槐树旁,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半尺,分毫没有接近。
“郑姑娘不如去逛逛吧,我一个人等着就行。”
这说的是什么话,就该借机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万幸郑流光拒绝了,她提着那灯目光远视,落在纷杂的人群里,“还是不了,我与你一道等吧。”
说完,她生怕戚百休误会,还又补了一句,“能逛的已经逛了,在这儿等等那孩子和阿梨她们也好。”
郑流光这么说着,戚百休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耳尖也有些发红。只庆幸夜色浓重,两人又离得远,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花灯会之前,他便应江陶所说,与白珍珍说好了,要她瞅准时机拉走乔梨,今晚上也不会回来,给他创造独处的机会。
半个时辰前白珍珍如约带走了乔梨,他与郑姑娘两人行来行去,郑姑娘也没买什么东西。
不得已之下,他便带着她去了花台,买了材料亲手做了盏莲花灯出来。
郑姑娘像是未曾见过有人做花灯,他编架子的时候目光灼灼十分心动。
他也就顺水推舟,递了几根竹条过去。
有他手把手教,郑姑娘又天赋异禀,很快两人便各自扎好了一个。
只是郑流光毕竟是新手,未曾练习过,那灯一拿便散了架。
虽说郑流光不甚在意,他却把那散架的灯收拾好,嘱咐老板一定要送到将军府去。
两人站了有一会儿,夜色中才有个小小的人影跑了过来。
正是之前的那个孩子。
“娘快来,我看到那个大哥哥了!”
“哎,来了。”答话的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她穿着老旧的浅绿色褙子,发间是根雕刻精致的木簪子,簪头木兰开放。
女子左手拉着小男孩,右手挎着一个篮子,走到两人面前来。
“公子,小姐。”
“夫人客气。”
女子掀开篮子上的蓝布,其下是几乎铺满了的木雕。
戚百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远远超过他们所要的数量。
郑流光也看出来了,从中拿出两个平安扣来。
“夫人拿多了,我们只要两个的。”
“听这孩子说,公子是将军府的,我带这些来,是想让小公子带给那些将士们。”
女子面上是恬静的笑,戚百休却似乎从那温柔里看到了她以泪洗面的每个夜晚。
他爹是今年得空才回了封京城任职,听娘说,一旦边关战事起,他还是要赶回去的。
他虽然嘴上嫌弃老爹管东管西,却也十分孺慕他。
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大将军,旁人提起他爹,都是一脸艳羡的神色。
幼时他并不常见老爹,更多时候是由兄长和母亲照料。
他不止一次看见母亲躲在房里哭,但出去的时候,便又是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仿佛丈夫的离去并不能使她有什么变化,可是戚百休知道娘亲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老爹,怕他热怕他冷,怕他战功赫赫伤痕累累,怕他飞鸟尽良弓藏。
他同样也知道,楚阳,不能没有将军,不能没有兵士。
东北的金浮部落虎视眈眈,甚至在国宴上公然求娶公主,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戚百休是戚盛教起来的,两人都十分清楚地明白,和野兽讲和,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把他们打怕了,震慑住了,才有自己的话语权。
须知楚阳第四代帝王长乐帝之时,外敌入侵,生灵涂炭。皇室身先士卒,个个战死沙场,举国上下皆御敌,才从豺狼口中保下楚阳。
长乐帝子嗣皆死,哪怕是公主也曾孤身前往即将战败的城池,深入敌营,受尽百般屈辱,与敌军将领同归于尽。
那是风雨飘摇的年代,每个人都知道要强大起来,要练兵。
但现在许多人已经忘了,尤其是那些日日泡在之乎者也里的酸腐文人!
郑流光还想拒绝,却发现身旁的戚百休沉默了许久,再一看去,他已经沉了眼眸,从女子手里接过了篮子。
“夫人客气,晚辈定当带到。还有您的夫君,无论是何结果,我都会去寻。”
那女子眼眸里似乎噙了泪花,她笑着回道,“多谢小公子,祝小公子战无不胜,武运昌隆。”
女子说完这些后便牵着小男孩离开了,而戚百休则提着那一篮子木质平安扣,许久未曾回神。
郑流光也不叫他,两人沉默地在老槐树下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