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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宴山静静地看在眼里,他道:“我没有想过自杀。”
姜愿的脚尖停住了,好像在想办法接受这个回答。
“但如果说是意外,好像也不太恰当,毕竟那时候虽然没有想要去死的想法,但也的确做了伤害自己宛如自虐般的事。”宋宴山道,“我当时大概是因为……心如死灰到不知该怎么办了,所以想要惩罚自己。”
姜愿道:“惩罚自己?”
所以母亲自杀是因为后悔当时与姜广镇私奔,从而被迫放弃大好前程落了个缠绵病榻,被丈夫抛弃的悲惨结局,所以才想要惩罚当初天真又无知的自己?
可是印象中,母亲好像从未和她抱怨过,她甚至都不曾说过‘如果不是为了生你,我就不会有一身的病’这样,在姜愿看来完全有资格指责她的话来。
但既然如此,母亲为何还要惩罚自己?还是说其实有过抱怨,只是她为了维持回忆的美好,所以在潜意识地删去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姜愿不解。
宋宴山道:“姜愿,不是这样的,我说的只是自己,我不能了解别人,别人大概也没有办法了解我……神经质的想法。”
姜愿愣了愣,她觉得宋宴山这话有些怪,像是意有所指。
宋宴山道:“但是我现在依然觉得难过倒是真的,倘若你不介意,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意料之外的请求,姜愿踌躇了下,没有拒绝,宋宴山单手还在挂盐水,这本该是个浅尝辄止的拥抱,甚至比礼节性的拥抱还要更蜻蜓点水,但最后当姜愿撤身时,宋宴山抚了下她垂落的肩发,道:“不要难过了。”
他的掌心很宽厚,明明他才是躺在病床上虚弱得要人照顾的病号,但姜愿偏偏从他这儿汲取到了点力量。
第10章 温柔又可怜。
姜愿的手还撑在病床侧的金属护栏上,她微弯着腰,感受宋宴山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她抬眼,宋宴山正细致地将那缕作弄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引来微麻的痒意。
宋宴山道:“我不会再有下次了。”
姜愿垂下眼,道:“宋宴山,你今天昏倒躺在那儿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妈妈。”
宋宴山道:“我很抱歉。”
“你跟我道什么歉。”姜愿道,“我妈妈是自杀走的,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迟了,花了很大的力气叫来救护车将她带到医院去,也毫无用处。事实上,在救护车上负责救助的医生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了,是我不想相信,还抱着侥幸的想法。”
宋宴山不能再笑了,这个故事,姜愿很早就讲给他听过,那是缠绕她许久的噩梦,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还会让姜愿噩梦缠身。
姜愿轻声道:“我以为你会跟她一样,不过还好,你不是真的想自杀。”
宋宴山道:“抱歉。”
姜愿道:“我说了,不需要跟我道歉。只是如果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希望你能跟身边的人求助,即使可能我们没法帮你解决什么问题,但也请给我们一个能分担你的痛苦难过的机会。朋友不是只能用来共乐的。”
“况且,”她道,“你不是还有找个小青梅吗?这么多天了,你也没告诉我她原型到底是什么样,还要不要见了。”
宋宴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又重新在胸膛里活蹦乱跳。
这么多年了,姜愿依然是那个姜愿,他们在最失意潦倒落魄时遇到彼此,以至于连相伴的月色都沾着层凄苦悲凉,他们分享痛苦与孤寂,接受彼此最丑陋的面貌。
即使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姜愿肯这样陪他。但人大约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自卑的,比起姜愿眼里不值一提的回忆,宋宴山当然更情愿她记得的,爱的是现在人模人样的自己,并希望姜愿最好能把他苍白孱弱神经质的印象从脑海里抹去,彻底忘了。
姜愿见状,倒是误会了:“瞧我说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与外人道者不足二三,若没见烦恼的事都能轻易说出,这个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想不开失意的人了。”
宋宴山道:“姜愿,那你陪陪我吧,有人能陪我,我也能高兴点。”
他苍白地对姜愿笑了笑,温柔又可怜。
姜愿心就软了,软得一塌糊涂道:“我早就请假了,今天不去工作,晚上就在这儿陪你。”
她指了指陪护椅,折叠的陪护椅拉开就是张单人床。宋宴山看着她把陪护椅推到与病床紧挨的距离,她特意嘱咐:“晚上我可能会睡得比较沉,你叫不醒我的话,直接上手打我就行。”
宋宴山想他才不会打扰姜愿的美梦。
姜愿关了灯,今天月色很好,病床在床边,姜愿拉上帘子后又把隔离帘拉上,像是在月色中隔开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在这空间里只有宋宴山和姜愿,姜愿浅浅的呼吸几乎要将宋宴山包裹起来,他像是窝在绵软的云堆中,让他从昨晚就开始缩得皱巴巴的心也慢慢松柔下来。
宋宴山微侧了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姜愿,陪护的床很小,连翻身都难,也绝对称不上柔软,但她没有丝毫抱怨,很不以为然地睡着,百合花卷般的睫毛静静地在晒下阴影,宁静与安详。
宋宴山贪婪地看着,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忽然就觉得这次住院非常得值,简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果姜愿可以一直这样陪着他,他并不介意再多自虐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