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单膝跪地，淡色瞳孔像是淬了一层寒冰，一手抓着滑腻腻的尸体，一手手起锯落，将其毫不留情地一分为二。
    很快。
    甲板上布满了零零碎碎的肢体，终于回过神的卫子洺从仓库取来笤帚和麻袋，分发给众人，在碎屑重新聚集到圆球上前，几下便将其扫进了麻袋。
    荀淮一下接着一下挥动着手臂。
    生锈的金属与僵硬的肌肤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吱声，男人却是面色沉静，专注于不断缩小面前人体圆球的半径，仿佛从他手下飞溅的不是可怖的四肢，而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垃圾。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夏芷。
    夏芷生，这些东西能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夏芷死，他会让整个梦境都给她陪葬。
    球终于缩小到了一定范围。
    荀淮的力度稍微轻了些，似是怕伤到什么一般，连带着呼吸都跟着小心了起来。
    而在他再一次准备落下手中的长锯时。
    面前的人体雪球突然动了动。
    它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两圈，紧接着像是有什么要从其内破茧而出般，又来来回回滚了好半晌，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蓦地从中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来。
    紧接着，伸出了第二只。
    那两只手扒着破开洞的边角，用力往外一撕——
    众人听到一阵“咔嚓”声。
    竟真的像是蛋壳破碎的感觉一般。
    裂口越撕越大，最后，夏芷的蘑菇头从那处冒了出来。
    女孩大喘了两口气，似是在里面憋久了，额头上全是汗，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前和侧脸，还有一滴汗从睫毛上滑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一双圆圆的眸子迅速锁定在了荀淮身上，似是在用目光说：“还不帮忙？”
    然而男人只是如释重负地低笑一声，将长锯扔至远处，起身走至破壳而出的夏芷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家小朋友真乖。”
    夏芷：……
    算了，不指望你了。
    她又将脑袋瓜缩回到了洞里，众人听到“砰砰”两声巨响，整个蛋壳顿时四散开来，女孩完好无损地站于中央，将身上的潜水装备往两侧一丢，甩了甩湿透了的头发，这才看向众人。
    李香梅哭得两眼通红，还在不住打着嗝，“夏芷，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
    夏芷低头，从颈间扯出了一个护身符。
    “是它保护了我。你做的？”
    还未等到答复，夏芷便觉手臂一紧，荀淮视线紧紧盯着那处还在流血的伤口，神色严肃，“你是笨蛋吗？都不知道先处理伤口？”
    他一边责备着，一边已经用纱布将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紧紧缠了起来。
    “这里药品已经过期了。出梦后再仔细处理吧。”
    像是感应到他的话似地，甲板处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光洞。
    “看，出口！”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面上终于露出笑容，狠狠松了口气。
    他们依次从出口离开，只有荀淮还站在原地，固执地替夏芷一点一点地将伤口缠牢，再打好结。
    等做完一切，男人才将视线落在女孩的颈间，强调似地道，“这符，可是哥哥我用一块限量版的表特地换来的。小朋友，你又欠了我一命。”
    夏芷手指抚过那符，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自己的尸体上，“这是给她的吧？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荀淮眸色深了深，“或许，是因为不管是她，还是你，都是我的小朋友吧。”
    第576章 薛定谔的猫（80）：出梦
    夏芷却是在他这番深情款款的陈述后，无情泼了一盆凉水：“你口中的表，是你手上戴着的那块？是原来这艘船上的荀淮做的吧？”
    荀淮尴尬地抽了下唇角，抬起手来。
    那块限量版的手表还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地淌下一滩水来。
    荀淮、夏芷：……
    女孩漆黑眼瞳盯着从头到脚仍在往下滴着水的男人看了一会，小声道，“看在你如此狼狈的份上，谢谢了。”
    她说完，往他掌心塞了什么东西，便潇洒地转身走了。
    荀淮摊开手。
    掌心躺着一块小小的草莓硬糖。
    许是因为泡了水，那糖已经有些化了，糖纸紧紧黏在糖果身上，荀淮费了好大的劲才取出来。
    他将糖果放入口中，望着女孩娇小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啊，真甜。
    夏芷步入光洞后，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立刻醒来。
    相反，她在这片白茫空间内走了许久，久到怀疑是不是被困在了此处之时，才感到一阵失重感。
    她猛地睁开眼。
    窗外灰蒙蒙一片，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墙面上的时钟指向早上六点整。
    夏芷的视线在圆形钟表上停留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移开。
    她又闭上了眼。
    上一梦两个夏芷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荀淮被火烧过的尸体，详细商量过的计划，自己握着匕首插入心口的痛感，男人在耳畔的低喃……令她有一瞬的混乱。
    许久。
    消化完细节的她，才从枕头下翻出手机。
    微信群里竟是难得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