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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常待在柏林的粉红小别墅里,这是他所有不动产里最喜欢的一栋房子,用他自己的工资买的,他从来不让女人在这儿过夜。
可是最近小别墅的暖气坏掉了,没修好之前,这里冷的像个冰窖。弗朗茨不想住到别处去,思来想去,摁响了对面沃尔纳的门铃。沃尔纳的别墅外表是纯白的,门前的雪山玫瑰尽数枯萎,被积雪层层覆盖,弗朗茨远远看了看自家门前,他的玫瑰也早已枯萎,门前一样的荒芜,一样的冷清。
世上没有一支玫瑰能挨过凛冬的雪虐风饕,他想念它们在夏日里肆意生长的模样。
外面还下着大雪,确认过身份的下一秒,沃尔纳就放他进来了,他正在吧台里冲咖啡,见他进来后随后一问,“找我有事?”
弗朗茨道:“我家的暖气坏了,能让我住你这儿几天吗?”
“可以。”沃尔纳示意了一下二楼,“房间在上边。”
弗朗茨抬头看了一眼,又问,“我能睡白蓁蓁睡过的那间吗?”
“不能。”沃尔纳的拒绝不带犹豫。
冲完咖啡端起杯子经过他身边时,弗朗茨从他微抬的下巴和毫无变化的表情里读到了一种无声的骄傲,“那是我睡的。”
一个月以前,他们曾在纽约大吵过一架,因为白蓁蓁跑掉的事情。弗朗茨责怪他毫无本事,连个人都能看丢,沃尔纳嘲讽他光说不做,有吵架的功夫这会儿早把白蓁蓁从中国抓回来了。
在不欢而散的一个月以后,柏林的再次会面显得格外平静,平静到只剩下屋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冒着热气的咖啡,钟表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浮动鼻端。
他们的关系很微妙,情敌不像情敌,朋友不像朋友的,没了白蓁蓁的存在,两个人谁也不爱搭理谁。
沃尔纳每天都待在书房研究他的笔记本,他在破译一段密码。
弗朗茨偶尔也能帮点忙,不过这个忙大都局限在端茶倒水和看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沃尔纳的书架上有许多摆件,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捧栩栩如生的永生花。
摘取自夏日最鲜艳的两朵红白玫瑰,经过脱水烘干染色三道工序,将本该枯萎的生命关在玻璃罩子里,定格成瞬间的永恒。
这是一捧能熬过无数冬天的玫瑰。
永不凋谢的鲜花最早就诞生在德意志的土地上,上世纪的人们说它意味着亘古不变的爱情。
日耳曼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沉溺浪漫的民族,可他们创造出了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观念。这听起来很奇妙,就跟格林童话的原产地是德国一样奇妙。
“你还会买这种东西当装饰?”寓意爱情的永生花跟沃尔纳这间无趣的书房实在不搭。
沃尔纳翻过一页笔记,朝他解释,“那不是买的,是白蓁蓁做的,红玫瑰偷得你家的。”
难怪去年夏天一回家弗朗茨就发现了自家的红玫瑰莫名其妙被捋秃了一簇。
不用想都知道白蓁蓁肯定失败过很多次,最后成功的只有这一个。弗朗茨舍不得弄坏它,就把它摆回了原处。
在这捧花身后的不远处,他看见了书架上那一整排不同语言却码得整整齐齐的格林童话译本。
随手抽出来的一本是丹麦语,是六十年代以前的一则版本,这一版较之新一版的翻译存在着些许差别,他们把白雪公主翻译成了白雪天里出生的女孩。
弗朗茨刚翻过几页,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转头对沃尔纳说,“如果你要找一本格林童话来当旧笔记的密钥,除了考虑它的翻译语言以外,是不是还得考虑一下这本书的出版时间?”
骨瓷咖啡杯扣在底座上发出一声清微的脆响,从沃尔纳骤然紧缩了一下的深碧色眼眸,弗朗茨觉得他应该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口中的旧笔记,就是沃尔纳正在研究着的那本漆黑色的陈旧笔记。
里面写满了童话故事的节选,每页底部都有个页码,页码并不规律,第一页就是36,第二页是43,第三页……第四页……依次下去。页码写完了一整本,内容到后面却逐渐减少,有的地方甚至简略到只剩下一个童话故事的标题。
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星星小鸟小月亮什么的,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小学生不想写作业,一写就分心,越写越崩溃的样子。
整本笔记最端正最清晰的字迹就是那些页码。收到它的时候,沃尔纳并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因为笔记本没有署名,字迹却莫名眼熟,像是他自己写的。
和旧笔记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张照片和一串钥匙。以前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沃尔纳曾经以为是寄错了,还给退回去了,结果退回失败,因为寄信的人已经去世了,而她的后代并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处。
东西在书房闲置好久,碰上白蓁蓁以后他才慢慢正视起来。这本笔记可能跟他的过去有关,那些杂乱无序的页码,也不一定是单纯的页码,而是一串密码。数字密码的局限性很高,最简单的是采用置换方法,比如1=B,2=A,3=D,4=C等等,这个方法沃尔纳试过,可不论怎么组合都组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难一点的就在于加入密钥,找一本书,或者一道数学题,一个公式,任何能跟数字沾边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一串密码的密钥,找到密钥就能很容易地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