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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曾有过那般亲密,此刻宛初仍是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无法想象,书中那个克己守礼,不让女人近身的帝师,会待她这般温柔,而两人亲密的如同夫妻一般。
绞干之后,她拿着簪子随意拢起,壮着胆傾身靠向他。
她是有恩必报的人。
“大人头还疼吗?”她伸出手,长袖落下,洁白无瑕的手指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下。
“你不必刻意讨好我。”
“妾……是真心的。”宛初眼里铺了一层雾气,委屈不已。明明刚才那么温柔的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江时卿食指微蜷,刮过她眼角:“不要多想。”
他往后靠着,任她的手按在穴位,闭目养神。
半晌才道:“回来的路上,你说容将军是值得交心的朋友。不过头回见面,为何如是说?莫非是看到了什么?”
宛初一边替他揉着,也不避讳他探究的目光,道:“妾和容夫人待了一下午,她豪迈坦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想容将军定也是这样的人。”
“你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江时卿抓住她的手,放在膝上,“他是天生就该驰骋疆场的人,出生卑微,却有大将之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必这样的人,陛下是容不下的。”宛初叹道。
江时卿讳莫如深地瞥了一眼宛初:“如今的朝堂,只容得下谄媚小人。”
李济毫无容人之量,多疑又固执。面对大臣的谏言,皆是恍若未闻,恨不能堵住他们的嘴。身为帝师,江时卿时常劝诫,起初李济还勉为其难应承,最后索性还之以一声冷笑。
背过身去,无比不耐,恨不能除掉他。
思绪归拢,她有些怅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心疼。
“大人,伴君如伴虎,陛下喜怒无常,你也很辛苦吧?”
这些话,皆是肺腑之言。
闻此,江时卿沉默片刻,面色淡然道:“天子星宿气数未尽。大事未尽,需忍之,等之。”
“大人,妾身愿陪着你,等到山河无恙,百姓安康的那一天到来。”她嫣然一笑,这一天马上就会到来。
只是,记得书里面一年半载之后就会变天,她希望能助江时卿得一个好结局。
选择留下,留在他身边,她心甘情愿。
闻此,江时卿目光一愣,心思跟着下沉。即便那一日来了,能不能留着女妖,还是未知数。
明知她不过是妖,分明对于这样的话他一点也不信,仍心中微动。
梦里面画妖无情狠辣,死前亦无悔改,恨透天下男人,恨不得拉所有人陪葬。
今日,他有些看不透。
为何眼前的女人,眼中澄澈有光,纯若白纸,和梦里躺在李济怀里的女人全然不同。没有任何俗世的欲念,贪念和狡黠。
如此温顺,乖巧。
像是娇艳欲滴的蔷薇花,拿在手中却一根刺都没有,惹得人更想折下来,反复搓摩。
“你放心,我若不能活,亦不会留着你。”他咬着牙,狠下心,哑声道。
几百年前,乾坤扭转,大魏已是一片净土,不曾有妖物现身。人界妖界已泾渭分明,他身为帝师,更不能留着妖物在人界不管。因而宛初终究是留不得。
听闻他这样说,宛初低头,瞬间红了眼。
“大人不会死。”
江时卿万没想到,女人落泪,只因担心他。
她的小手攥着他的大掌,低声道:“大人一心为民,有圣人君子之名,上天若有好生之德就该开眼。”
“我不是君子。”
瞥见她锁骨那一颗痣,一大片雪白之间,夺目,刺眼。
在她面前,他就是凡夫俗子,无法抗拒本能的诱惑。
江时卿喉结滚动,喃喃道:“君子也有七情六欲。”
话音一落,宛初才惊觉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一路往下。
他到底没忍住,吻向美人痣。
她瞬时红了脸,仰着头,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顺势迎上去亲了他一口。情窦初开的女子,向来不会遮掩。喜欢,就是这般简单纯粹。
男人的吻如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宛初只觉从头顶到足底,都在颤抖。
俄而,四目相对,如鹰隼一般锐利的黑眸微微一弯,他欺身下来。只是这一次,动作明显轻柔缓慢,更有耐心。
红烛燃尽,室内没入无边黑暗。皎皎明月筛过窗牖,落在账中,光影浮动。
*
夜深,江时卿悠悠转醒,意识到宛初仍在身边躺着。
他向来自诩清心寡欲。
不曾想,已沦陷至此。
双目恢复清明,遂将怀中之人松开。他向来厌恶纵情声色之人,此时的自己和他们又有何区别?
侧身撑着头,看熟睡的女人,五指轻轻拨开碎发。容貌姿色和身段,虽是上乘,到底也并非无人可取代。
然而,自第一回后他便食髓知味,与她相处时情难自禁。思量一番,终究是归咎于妖女秉性,饶是他自认定力十足亦无法自控。
正在这时,宛初睁开眼,正对上他那双冰凉彻骨的双眸。
她咬着下唇,不知哪里又惹他不快了。
“咕噜。”
肚子凭空叫了起来。
“饿了?”江时卿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