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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延走上了五楼,看到那对夫妻吵架甚至连门都没关。
程延进屋的时候,他们吵得胸脯都在剧烈的起伏,他的父亲掐着他母亲的脖子,似乎是要动手。
程延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他的母亲瞪着眼珠凶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她生命中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他。
然后憋了许久,干巴巴地问他:“让你带的钱呢?”
程延冷淡道:“什么钱?”
他的父亲声音拔高:“卖你爷爷房子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几百万呢!那家人付的现款!”
程延的手在裤子口袋中碰到了烟盒,但他一碰便离开,他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卖房子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
他爸气得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
程延抬起眼皮:“爷爷生病住院花的是自己的医保和退休金,人是我在照顾,爷爷说过,卖房子的钱一分都不要给你们。”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延想起了他的爷爷,那位老人家。
这个世界上除了四月之外,第二个真心爱着他希望他一切都好的人。
老人在过世前,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老房子是留给你的,谁来要都不给,他们有的是人担心,只有你什么都没有,我也只需要顾着你就好了,总不能让你以后结婚连个房子都没有…”
老人离去的时候除了没能看他长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继续抚养他的难过。
程延看着他的父母,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张卡:“卡里有五十万,按照你们以前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来算,你们也算养了我五年,翻了几倍还给你们,以后别来烦我。”
他神色平静地转身,留下一句:“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
……
走出那道门,程延才感到身体四周散发的寒气,他看着楼上的那扇窗户,觉得那像一个吃人的窟窿,一个填不尽的无底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扑出爪牙。
什么时候?那大概是他们又缺钱的时候。
程延出了小区,坐着公交车去了汽车站,赶回上海。
他一早没睡,去取了钱回的苏州,眼下已经困得抬不起头。
等大巴车已经停在上海客运总站,他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衣领是褶皱的,身上沾着后座乘客吃的污糟零食的气味。
程延一下车,四月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她雪白干净的脸蛋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显得阳光又热烈。
“程延!你回来上海了吗?下午来公司吗?我跟你说周瑞太讨厌了!他说我的设计太繁琐不适合你们的产品!哦对还有我下午把员工的工资都发掉了,还有你的!你记得看看你的卡,别饿着自己。”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程延的心却想被熨平了,他无奈地开口:“你说了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好吧。”四月鼓鼓嘴巴:“那就先回答你什么时候回来吧。”
程延顿了一下,脸色自然地回答她:“晚上吧,我下午要去见一个投资人。”
四月张张嘴巴,嘀咕道:“是不是真的呀!该不会又是宋嘉阳那个讨厌鬼在耍我们玩啊!”
程延没有说话,阳光下他没吃饭觉也没睡够的眉眼显得格外苍白,他安抚她:“是真的,放心吧。”
哄着四月挂断电话,程延打开手机银行短信,上面显示着刚刚有一笔五千块的汇款,以及五千六百块的余额。
他出了车站,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盒饭和一瓶矿泉水,飞速地吃完之后,他对着便利店的玻璃理着衣领。
然后他就那样,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与宋嘉昕约定的地点。
他以为那会是一场和宋嘉阳一样的羞辱,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看上去礼貌又温和,言语谈吐举止十分优雅得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延的心还是如同打鼓一样在颤抖。
她越过虚假的寒暄,说着真诚又关心的话语,最后问他:“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可以负担我妹妹的人生呢?”
那一瞬间程延想起了很多东西。
想起了他那张工资卡的余额,想起他那对贪得无厌的父母,想起便利店里口味快要吃到吐的便当。
他动了动唇,还是开口道:“在你们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对她的人生负责了,无需向你们谁证明。”
对面的宋嘉昕一愣,随即绽开温柔的笑意:“当然,对于你的照顾,我和我弟弟都很感激,如果需要,我们很愿意为你正在创业的公司出一臂之力。”
程延几乎是下意识的冷酷回绝:“我不需要。”
宋嘉昕也没有恼怒,她只是撑着下巴,露出精致的下颌:“可是,这是以前,那以后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会给她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这是在问他一个居无定所、一事无成、毫无凭借的沪漂少年的吗?
程延的心都在打颤,可他还是想起了四月那张满是信赖的笑脸。
是了,四月说过,她不在意这些的。
程延于是笃定地抬起头:“如果你说的是金钱,那我相信以后我都可以给她。”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她也相信。”
可是宋嘉昕弯着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