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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认,有些道理都懂,做来却难。她终究不是一个大度的女子。
“丞相,微臣说得可在理!”佘御侯搁下扇子,起身给殷夜斟酒,“既然陛下喜欢,且奉给陛下吧。如睿成王妃方才所言,此处反正都是自家人。”
“佘御侯所言差矣!”片刻,面前人开口道,“此玉只能交付在正确的人手上。”
佘御侯的一句,此处都是自家人,提醒了他。
“丞相说得对,君子不夺人所好。”殷夜伸出手,递上玉。
“多谢陛下!”谢清平接上,却没拿住。
只听“咣当”一声,玉跌在地上。
殷夜垂眸扫去,中间断裂,四周裂纹无数。
“是朕的不是。”殷夜摊开手,内侍应将碎裂的玉捡起,托着送入她手中,“待朕命人修好,再送还给舅父。”
“臣,谢过陛下。”谢清平收回一直伸着的手,心中竟辨不清是喜还是痛。
殷夜笑了笑,何必委屈自己装大方。
她得不到的,毁了也不该留给别人。
殿下人自是皆发现了这一幕,一时皆寂寂无语。唯睿成王寒光凛冽,空酒盏猛地置在案上。
*
天际勾起一弯残月,酒毕宴散,诸人归去。
谢清平自不会忘记关键事,遂当殷夜送睿成王等人前往行宫别苑时,他便同行相送。却也不曾同坐马车,只策马随在后头。夜寒露重,轻水不放心他身体,便陪之同行。
“三弟,你如何此番过来?”门口处谢清宁扶着睿成王,转身看见他。
“陛下上次催臣寻给王爷治刀伤的偏方,臣师姐正好下山,如此配了药,方才忘了,故而赶过来。”谢清平将一个条形锦盒奉至殷夜面前,“是陛下的孝心。”
“这种事情都能忘记,亦不差这一夜。”殷夜连看也未看,只站在一处。
反倒是佘霜壬伸手接过,奉给睿成王处。
“不像话!”忍了一晚上的睿成王终于出声怒斥,“此处是本王的别苑,本王的地方,你就是个小辈,没有旁的人,别给我摆出皇帝架子。”
不愧是亲父女,睿成王亦未接那锦盒,只得睿成王妃打圆场接过。
“陛下,臣进去教您使用方法,您可记下侍奉王爷,以尽孝道。”谢清平恭敬道,然见殷夜那副神色,只朝着佘霜壬道,“御侯,你也懂医理,不若你代陛下记得,也是一样尽孝。”
“臣惶恐,自当尽力。”
“让她自己来!”不提佘御侯还好,一提他,睿成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怒声道,“本王院子,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的。她奏章卷宗都能理顺,记个法子还能颠倒了。”
“他是朕的人,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殷夜这话自是对着睿成王说的,只是落在谢清平耳中,终究不是滋味。
“你——”睿成王几欲扬手打她。
“做什么,三年头一回见女儿……”从来柔弱的睿成王妃拦在他身前,谢清平更是一把掩过殷夜,将她护在身后。
殷夜推开,瞪他一眼。
睿成王拂袖入院,谢清宁转身对着佘霜壬报赧道,“御侯且偏殿坐吧,王爷原不是冲您。”
“祖宗,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赔礼,是要气死你父王吗?”谢清宁回身拉过殷夜,直推着追上睿成王去。
谢清平倒抽了口凉气,他言语设计余霜壬,无非是想借睿成王之脾性撇开他。如今殷夜周身者,个个皆有嫌疑。
只是这脾气……
谢清平无奈笑了笑,随之入院。
然,他不过落后片刻,还没入得正堂,便闻睿成王呵斥之声劈天盖地涌出。
“一个女子,好好的皇夫不立,后宫倒是摆的满满当当,像个什么样子!”
“你是君主,你要设后宫,也罢了。结果你挑得都是什么人,便是今日那个,一眼看去便是个狐媚样。今日、今日晚宴又是个什么场合?”
“你外祖母难得回来一趟,连孙子都见不着。你让他们怎么看我们,怎么看殷氏一族!哪有半点为君的样子?”
睿成王简直怒火冲天,殷夜咬着唇口忍着不说话,以免让其更恼怒。
“久久,听话,同你爹爹认个错,且应了往后多恩顾着些明初。”谢清宁两边劝着,整个无可奈何。
“我不喜欢他。”半晌,殷夜吐出一句话。
“那你喜欢谁?喜欢什么?”将将坐下身的睿成王豁然站起,胸口起伏,面色涨红,厉声道,“喜欢你舅父那块玉是吧?别以为我没看见,殿上半晌,你都说了什么混账话。那玉怎么就是你的了?还有那个姓佘的,一味的卖好讨巧。那块玉是个什么意思,你没听到吗?还敢当面砸玉,你是拿不稳那块玉吗,简直无法无天了!”
“枉你舅父悉心教导多年,你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这般任性骄纵,你还如何治理国家!”
从烧毁枫叶林的那天开始,亦或者是从谢清平要议亲的那天起,又或者从更早的时候起,殷夜的精神便开始不济,神思也不太清明。
但是她依旧坚持着在含光殿开朝会,在勤政殿理政,答应谢清平主婚,赐恩他未来的夫人。她甚至曾安慰自己,大度些,广施恩惠,与其动兵甲平世家,不如以恩荣慰之,彼此平安,与民同安。她靠这样的说辞抚慰自己,如今眼下的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