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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百发。百发。”
谢从文颤抖地伸出手,几次要握住身边小厮的袖口布料,却因手心湿汗,打滑错开。
“公子?”
谢从文咬牙切齿:“你真的确定,她,她与姜敏行,是那种关系?”
“这……”百发苦恼道,“他们是一起上街来的,但也许不是要定亲的关系,那姑娘喊小姜公子,是直呼名字的。”
“或者有可能是,远房亲戚?”
“对对对,他们还有可能是亲戚。”谢从文即将枯萎的面色恢复了生机,当机立断,“你快去,把这姑娘的来历打探清楚,不过切记,别惊扰到人家了。”
小厮百发应声退下。
谢从文复回头,紧紧攀住窗框。
茶棚子里的杏裳姑娘对他的目光毫无警觉,撑着头,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一瞬间,教人想到了躺卧于贵妃椅上的慵懒白猫儿。
有姜府的马车缓缓地朝茶棚驶来。
姜敏行从车辕跳下,指挥着随从的小厮们将姑娘脚边的一大摞东西搬上车内。
没过一会儿,那姑娘也款款地随姜敏行走进了车中。
身影再也看不见。
姜府的马车渐渐远去。
谢从文低叹一声,正欲抽身离去,却猛地觉察出什么,整个人又趴回了窗边。
杏衣姑娘所乘的那驾马车,离开的方向,好像就是……
谢家?
……
姜家马车厢内。
陆宜祯从小山般的礼物中,挑出了一个楠木盒子。
这是她为即将过门的谢家表嫂嫂准备的见面礼。
十日后,便是姜谢两家结亲的大喜日子。
因为民间习俗,新人在婚前是不便于见面的,故而姜谨言这几天都跟着大舅母在忙活新房的布置,并没有往谢家跑过。
姜敏行倒是不必避讳这个,坦荡荡地带着陆宜祯,往谢府门前一站,朝守门的老者立直,便行了一礼:
“有劳,我家表妹从京都初来扬州,很是想见一见谢家姐姐,还请你进去为我们通报一声罢。”
“小姜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了,快请进罢。”
老者笑着,侧身为二人引路。
入目只见清雅的假山小池,恰逢春日,树木苍翠、莺啼婉转。闲时坐看,当真别有一番意趣。
谢家大姑娘的院子在府宅东侧。
姜敏行和陆宜祯到时,谢嫆正在屋中捧着绷子做针线活。
做的倒也不是大婚的要紧物件,如嫁衣、绣鞋类的东西,她早在一月前便绣成完工了。现下捏针,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顺带消减消减内心的不安之感。
“大姑娘,歇歇罢,姜家的小公子带着他家表妹来见你了。”
被进门来的老嬷嬷这么一打断,谢嫆才从绣活中抬起头,惊讶道:“表妹?可是谨言前几日要去奉山接回来的那位表妹?”
“正是呢。”
“嬷嬷,快,替我理理发髻,再描一遍眉。”
……
陆宜祯二人被院中的女使带去了偏厅。
其间,又有旁的女使端上来糕点瓜果,还有沏好的温茶。
“也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吃食,所以就叫厨房随便准备了些,若是姑娘吃不顺口,我们就再去换一批。”
陆宜祯略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吃得惯的。”
待女使们笑应着退下后,小姑娘才望向一边哼笑吃糕的姜敏行,感叹道:“谢家姐姐人也太好了。”
“所以呀,要不是谢家有谢从文在,我都想天天往这儿跑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子天,梳妆打扮好的谢嫆终于姗姗迈进了偏厅。
陆宜祯一见来人,杏眼儿便亮了亮。
这位谢家的大姑娘生得很温和,眉眼天生带了三分笑意,很轻易便能叫人生出亲近感,而且,她的声音也如泉水般清妙:
“敏行。还有这位,便是谨言常常在我跟前提起的小陆姑娘了罢?”
陆宜祯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谢家姐姐好。”
“好了,小陆妹妹不必拘礼。”谢嫆浅笑,“还有,小陆妹妹若是不介意,同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样,唤我大姐姐就好。”
“这样叫,不是平白把人叫老了?我可以叫你阿嫆姐姐吗?”陆宜祯算道,“我平常唤我大表哥,也叫阿言表哥。”
阿言表哥、阿嫆姐姐,听起来就像一对。
谢嫆忍俊不禁,面颊也泛起淡淡的粉色,拈帕笑道:“当然可以,小陆妹妹怎么叫我都是欢喜的。”
“阿嫆姐姐,这是我给你挑的见面礼。”
谢嫆微讶地将楠木盒子接过:“这,多谢小陆妹妹。按理说我年纪比你大,应当是我送你见面礼才对。”转头吩咐,“嬷嬷,快去把我柜子里最上头的包袱取过来。”
谢嫆给姜家这位远道而来的小表妹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如今一见到人,只觉得她哪哪儿都生得好、哪哪儿都讨人喜欢,因此热切得不行,牵起人,为她亲自换衣、梳妆——
简直就像……提前生了个女儿一样。
偏厅一侧,惨遭漠视的姜敏行暗自在心底腹诽。
但饶是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小表妹从小到大便很会惹人喜欢,上至长辈、下至平辈,没几个能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