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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龙四海口中的“其他”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他唯一知道的是,她不要他了。
他发誓一生忠诚,一生侍奉的人,不要他了。
他倏然跪下。
“殿下,是臣失职,请您责罚。”
能不能……别不要他。
龙四海埋头看着他发顶乌黑的发旋儿,心里更难受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住似的,酸疼不止。
她宁愿八荒是个骗子,是个小人,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权势,不忠于她,有负于她。
这样,她便可以尽情地恨他,骂他;她可以冷眼看着常修狠狠地揍他,央求陛下和皇后将他打入大狱,千刀万剐……看着他痛苦不堪,她便能得到一丝慰藉。
可他不是,他是个忠心的暗卫,一心一意的下属,尽职尽责地护卫她,尊重她,尽着身为暗卫应尽的一切。
他唯独,只是不爱她罢了。
可是,她喜欢他。
所以看他下跪求罚,看他彷徨失落,她会心疼,会难受,像是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拧在了一起,无所适从,无处可逃。
“驸马,你先起来,我没什么罚你的,”她拽了拽八荒,试图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地上凉,你别把膝盖跪坏了。”
八荒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稳如磐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埋头看着地面:“是臣惹殿下不悦,请殿下责罚。”
龙四海只觉心头像是被蚂蚁嗜咬,又痛又痒,拽着他的手使了些力气:“不是你,是我自己想不过,快起来吧。”
“……你跪着,我更难受。”
闻言,八荒身子一僵。他缓缓地起了身,却仍旧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既不开口,也不离开。
龙四海心里一声叹息,想起话本里的故事,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男人,心想着,他的未来是一片宽途,成龙称帝,俯瞰天下,本就不该困在公主府这小小的一片天地。
她说:“驸马,我欠着你一条命,你知道,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你相信,我对你没有坏心……公主府也好,通京也罢,只是一方小小的天地,你属于更远的地方,不该被我一丝执念困在这里。”
“所以,我放你自由。”
闻言,八荒身子猛然一颤,袖袍下的手倏然攥紧。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却又听龙四海道:“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驸马,也不是我的暗卫,你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再需要听命于任何人。”
“殿下!”八荒抬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她不要他了,不仅是作为驸马,甚至是护卫,她也不要他了。
他眼里的惊痛不加掩饰,龙四海没忍住,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带了些从不曾有过的痛意:“你好好地……相信我,过些年你再看,通京也好,我也好,不过是只小小的意外插曲,故事前传……不足为道。”
八荒见她脸上痛意分明,却理解不了她的话,只是心想着,是自己让她难受了。
他向来舒展的眉头皱起一个浅浅的印子,清朗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臣,知道了。”
他不能让自己的主人为难,她不想要他了,他不该多求。
听了他的话,龙四海心酸胀得厉害,却又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在八荒的完美故事里,她只是一节短短的注脚。
天意如此。
所以为了这个完美的故事,也为了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他们要远远分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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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静悄悄的,凌竹轩内的下人见了阿昭进来,纷纷侧头露出好奇的眼光,却只是一瞬。
驸马和殿下要和离了,这消息就像是六月的飓风,不过霎时便传遍了公主府大大小小的角落。
“驸马,这是殿下送来的库房钥匙。”
阿昭从怀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镀金钥匙递了过去,八荒低头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想要的,不必了。”
说着,他似是留恋地转头看了凌竹轩一眼,而后往外走去。
阿昭见他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一愣,忙追上去问:“驸,大人,殿下说凌竹轩内的东西您有习惯使的,喜欢的,尽可以带走,您跟奴婢说,回头奴婢让下头的人给您搬到新府上去。”
八荒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地弯成一个苦涩的弧度,看着凌竹轩内满园的龙鳞竹和金镶玉,似是发愣。
他们大婚之前,龙四海曾问他喜欢什么。
他身为暗卫,全部的一切都是主人的,主人喜欢什么,他便以什么为欢喜;主人讨厌什么,他便厌恶什么。可是他的主人从战场上回来后,似乎一切都变了,她离开通京,离开他,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可他已经不再知道她的喜好了。
当时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地望着他,亮晶晶的模样像极了午夜时分天幕间疾行的流星,他只觉莫名心慌,脑子一片空白,随手指向了宫道旁的一片竹林。
“是这样呀……”她含笑拉住了他的手臂,似是撒娇。
大婚第二日,她带他来到了凌竹轩,满园的竹叶随风轻摆,她声音清澈:“喜欢吗?”
“……喜欢。”
很喜欢。
……
阿昭见八荒不言语,只是盯着这竹林发呆,以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之间有些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