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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已经泛黄三天,再不收回去就怕掉粒或被家雀给叨了,可听五爷的话头咋不大对劲呢?夏菊花不解的看着五爷。
这一看可把五爷看生气了,明明平时挺精明的人,这点儿事咋想不明白了呢:“你看过小庄头的地没,看过三队的麦子没,他们今年一亩能打上三百斤不?”
那肯定达不到。夏菊花明白五爷的意思了,平安庄从去年开始,就把别的生产队落到了后头,从今年春耕起,农机站的技术员和拖拉机、农技站的技术员都长住在平安庄,他们打的井又比别的生产队多,怕是有不少眼红的等着麦收,要看平安庄一亩能打多少麦子呢。
比别的生产队打的多应该,如果超出的水平不多,那些人会觉得平安庄也不过那样。可要是超的多了,大队和公社会不会又跟以前的李长顺一样,觉得平安庄应该照顾一下兄弟生产队?
此时别的生产队真的出现了断粮的人家,真正意义上的断粮。
不是没有闺女嫁进平安庄的人家,不止一次拖家带口来平安庄借粮,借不到总能全家吃上一顿饱饭。闹的好些妇女不得不充当起了恶婆婆,当着儿媳妇娘家人的面,对儿媳妇呼来喝去,指桑骂槐。或是婆婆的娘家人来了,儿媳妇摔盆打碗骂吃闲饭的老不死的,几次之后来平安庄借粮的人才少些。
毕竟人都是要脸的,大部分人家不太把闺女当回事儿,可也不愿意闺女从此以后在婆家(或儿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
夏菊花不敢想象,如果平安庄粮食只比常年减产一成多的消息传开,会有多少人出现在向平安庄社员借粮的队伍里。
“五爷,那咋办?”
“锄地,锄头底下三分雨,刚才我嚼啦,麦粒还不太成呢,还能在地里多长两天,那就锄锄地,让麦子再长实成点儿。”五爷很有气势的向着麦地扬了下手,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把所有麦子都抱在怀里。
姜还是老的辣呀。夏菊花和陈秋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五爷的敬佩之情。
很快,邻近生产队的人就发现,平安庄的社员为了让小麦增产,竟然给已经发黄的麦子又锄了一遍地。他们不光锄地,还人人背着个大筐,不时把锄掉的杂草拾在筐里,生怕被锄掉的杂草重新扎根抢麦子的养份。
该,让平安庄的人仗着公社的拖拉机,天天不是给麦子浇水就是给玉米浇,没啥浇的还给红薯也灌点儿,结果庄稼是长的好,可地里杂草也多呀。眼看着该收麦子,还得再锄一遍地,原来省的那点儿事都找补回来了吧。
等到时候平安庄打麦子,他们非得看看这么伺候的小麦一亩能打多少——水浇的再多,只浇在平安庄地里,还能跟整个承平地区的干旱抗衡?就不信他们不减产。
要是跟自己生产队一样减产的厉害,才叫他们白看了个笑话呢。
邻近几个生产队的人都默默注意着平安庄的麦收,平安庄生产队的麦地终于重新锄过一遍,又过两天,那磨得飞快的镰刀终于派上了用场。
五十亩小麦对于几十个壮劳力来说,也就是半天的活儿,加上运到场院里晾的时间,半下午也就全都摊平到场院里了。
亏得场院现在还没被围起来,要不晾麦子还真得重新压个场院才行——晾粮食得通风,扬场更得通风,要不一扬扬自己一身,谁也不爱干这个活。
麦子一开打,李长顺就跟五爷俩坐在场院边上看着,不停的吆喝着让大家别惜力,打的干净点儿。五爷还问:“地里有人去拾麦穗了没?”
刘大喜看了李长顺一眼才小声说:“有人去了,七喜他们几个也在那儿看着呢,不会让别的生产队的人捡去。”
李长顺眼睛盯着慢慢堆高的麦堆,仿佛没听到刘大喜说的话。五爷表示自己听到了,不光听到了还告诉刘大喜:“跟你队长嫂子说,是得让人多看着点儿。今年粮食金贵,不能跟往年似的谁捡算谁的,那都是平安庄生产队的。”
很想把亲爷捂住的刘大喜,在五爷的瞪视下不得不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不快去,我在这看着也就算了,我是个老废物啥也干不了,只能在这儿看看热闹,你也跟我这偷懒干啥?一天白给你记那老些工分了。”
刘大喜不想理越来越不讲理的亲爷,跑去找夏菊花传达五爷的重要指示去了。李长顺终于把眼睛从麦堆上移回五爷的脸上:“你今天说话咋杂枪带棒的,中署啦?”
“你才中署了呢。”五爷没好气的指了指麦子堆:“你看看,五十亩地才打了多少麦子,从七零年以后咱们打过这么少的麦子吗?今年折腾的不轻吧,又打井,又挑水浇地,化肥上的也不老少,可这么点儿麦子,能够交公粮吗?!”
“唉,费这么大劲,也这么大力,种一季麦子自己吃不上一口,我凭啥不能说两句?”五爷掏出烟袋来,看看身边的麦秸,又别回腰里。
本想说平安庄的收成已经,那一堆麦子交公粮富富有余的李长顺,默默闭了嘴,等待着过称的结果。
亩产三百六十一斤!
正如五爷所说,自七零年以后,北部平原的小麦亩产已经达到了四百四五十斤,平安庄今年的小麦足足减产了两成多!
听到结果后五爷转身就往家走,李长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啦,刚才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小庄头前天打麦子,才收了三百零二斤,三队更少,二百八十多斤。四队五队还没开镰,估摸着比三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