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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菊花的目光仿佛在与县主任对视,又仿佛透过县主任看到了别的东西,她说:“主任,我敢保证。我就不信这旱灾能一直持续下去,也不信湙河的水老是这么半干着。只要湙河有水,我们修好了水渠,还怕不能增产?别说补上储备粮,就是把所有储备粮都换新粮,我们平安庄大队也能做到!”
“走,咱们就尝尝平安庄大队的酸辣粉儿有多好吃。”县主任抿着的嘴角张开了,说出来的却是关于中午饭咋解决的问题。
齐小叔与张主任暗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欣喜。他们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生怕夏菊花沉不住气,追问主任能不能动用储备粮的事儿,不错眼的看着夏菊花把主任让到了平安庄生产队社员休息的地方。
还没走近,酸辣调料被开水激发出来的气味就扑鼻而来,寒冷的天气里,白氤氤的蒸汽伴着酸辣气还有一点儿油香,让人闻后忍不住又抽抽鼻子,想再闻一闻。
“挺香呀。”相比沉得住气的县主任,齐小叔这个副手表现得没那么沉稳,开口就称赞说:“夏大队长,你们要是天天都吃这个,可不比吃白面差。”
赵仙枝不是憷头的人,听到齐小叔的话本能的顶了一句:“咋能不比白面差呢,这东西也就是吃个热乎,要讲顶饿还得是白面。”
几位领导都笑了起来,难得看到齐副主任被一个农村妇女顶得哑口无言,现在不笑谁知道有没有下回。
齐小叔讪讪的接过赵仙枝递过来的碗,问:“这里头是红薯粉吧?”
赵仙枝快人快语的说:“可不就是红薯粉。多亏了我们大队长春天的时候,请来了农技站的林技术员,带着我们种了不少红薯,要不家家还不知道是啥光景呢。”
县主任喝了一口汤,只觉得入口之后一股热气直冲鼻腔,刚才站在寒风里被吹的发冷的身体,毛孔都扩张着,暖和了过来。
他忍不住说了一声不错,才接着齐小叔的问题和赵仙枝的答案接着问:“你们各家的红薯,都漏成了红薯粉,没损耗吗?红薯粉是不是不如红薯顶饿?”
赵仙枝不知道损耗是啥,就自动忽略了一这个词,只回答自己能回答得出来的:“咋能不如红薯顶饿呢。领导你不知道,蒸红薯也就是吃的时候顶饱,可要论顶饿,还真不如这红薯粉。别看好几斤红薯才出一斤粉条,可吃的时候连上汤水,又暖和又饱肚子。”
说完,敬佩的看一眼端着一碗酸辣粉儿的夏菊花说:“要不我们生产队的人咋就服我们队长呢。按说谁家有手艺,不是自己藏着掖着生怕人家学去。可我们队长不光手把手教我们漏粉儿,还教我们咋吃才好吃,要不以前大家吃粉条,就是炖菜的时候搁一把,还老觉得没肉不好吃。可农民一年能吃几回肉?现在可好了……”
夏菊花不得不放下碗,叫了一声:“仙枝,快给领导们调粉吧。”让你送饭,不是让你给我评功摆好的。
听出夏菊花不想让自己夸她,赵仙枝小声向县主任抱怨:“我们队长就是这样,自己干了啥事也不愿意让人说。你说她明明干的都是好事儿,说说咋啦。”
县主任见夏菊花看赵仙枝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有些好笑的对赵仙枝说:“没事儿,你只管说,有我们在,你们大队长不会说你的。”
赵仙枝看了夏菊花一眼,向县主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们队长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想着法子让大家吃的顺口点儿。要是有白面的话,谁愿意天天吃粉条子?还不是红薯不好放,怕烂了开春没吃的,大家才白天修渠,晚上还得回家漏粉儿。”
“现在你们家里也是天天吃酸辣粉吗?”县主任问赵仙枝。
赵仙枝笑了:“哪能天天吃呢。我们生产队一人才分多少红薯,还能架得住天天吃?就是各样粮食都掺着点儿糊弄肚子,时不常的还得掺点儿麦麸。”
县主任也听说过平安庄大队买麦麸的事儿,接着问:“那你们大队还得多买点儿麦麸呀。”
赵仙枝很遗憾的摇头说:“买不成了。现在谁不知道麦麸是好东西,哪轮得到我们平安庄大队买。人家挂面厂厂长嫌我们队长上次买的太多,早说过不卖给我们了。要是能买到麦麸,我们队长用愁成这样?”
这下子轮到张主任咳嗽了,他不知道赵仙枝是不是夏菊花有意安排的,看这眼药上的,怕是挂面厂厂长又得挨顿批。
县主任不再提问,他得消化一下自己得到的信息。看来夏菊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修渠会战的事迹县报已经报道了,肯定不能半途而废。可社员们饿着肚子,光凭精神支撑不了几天。本来可以用麦麸救一下急,麦麸还买不到了……
林林总总的困难那么多,县主任都替夏菊花愁得慌。
当领导的人,就是要替下级及时解决困难,才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工作。主任等几位领导都喝完了酸辣粉,笑着说:“吃人嘴短,咱们也不能光喝人家平安庄大队的酸辣粉儿,正好商量一下,咋解决他们急需要粮食的问题。张主任旁听一下,回头公社记录一下。”
张主任老老实实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来,做出要记录的样子。夏菊花则带着赵仙枝几个离得远远的,免得领导们以为她要偷听人家开会的内容。
其实到了开会的程度,领导心里已经有了大体想法,只是要统一一下大家的思想。班子成员都在,没用五分钟夏菊花就被叫了回去,由县主任严肃的跟她谈话,传达会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