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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身姿婀娜地浅浅一拜以示领命,然后走到了面前这座半人高的铜灯前。
谢晚芳之所以觉得这玩意儿只能称为“灯”,是因为它长得真的很怪,看上去像是由数个长形镂空雕花的铜片拼成的走马灯,但下盘的底座却要宽出许多,“灯”身就在这个底盘上慢慢转动着,但里面却并没有放蜡烛,而是有不少红线像张开的网似地乱七八糟勾在这些铜片的镂空突尖处。
阿罗冲着灯内凝眉细看了一阵,然后犹豫着伸出手去,轻轻拈住一根红线,往上提了提。
在她略一使力后,一根红线便被连首带尾地收入了掌中。
围观众人神色各异,有面露遗憾的,也有难掩喜色的,当然,也有顾照之这种雷打不动如同看戏的。
谢晚芳看见阿罗面露懊恼地收回了手。
她心中莫名,又不太能按耐得住好奇,便往顾照之这边倾了倾身子,低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是子纯新做的玩意儿,”顾照之说,“这里面的红线只有一根系着个玉铃铛,摘到了就算赢。”
他这番解释言简意赅,谢晚芳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贺兰世子若是能得到出言指点的机会,靖安侯府不就赢定了?”她边说着,边朝摆放在酒席中间的那尊铜壶看了一眼。
“那也得他先有这个机会。”顾照之意味深长地示意她往铜壶周围散落的羽箭看去,说道,“而且他这玩意做得别出心裁,上面有个机关。每轮投壶赢了的人可以二选一——或出言指点搭档,或用那机关调整这些红线的位置。”
谢晚芳想起他箭术精湛,便问:“那你怎么不参加?”
“原本是参加的,”他说,“不过子纯嫌那些乐伎手脚粗笨,不堪为配,所以便让我做中裁了。”
谢晚芳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贺兰简,忽笑道:“我看他是怕你回回投壶都赢,旁人便没得玩了。”
顾照之笑了笑,又见她似乎很感兴趣,便问:“你想玩儿?”
谢晚芳犹豫了一下,问他:“若我最后没能拿到那铃铛,会不会有碍你的颜面?”
他不料她会有这种顾虑,微怔了怔,才道:“不过是个游戏,你随意玩儿就是。”
她这才点了点头,笑容也明显深了些:“那我便试试好了。”
顾照之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平时不爱出门应酬,就是因为这个?”
谢晚芳正聚精会神地瞧着那边在找铃铛的人,闻言随口回道:“是啊,你们京都规矩多,稍有疏漏人家就会说我们谢家拖累你,能免还是免了。”
顾照之静默了片刻,说道:“当初我阿父求圣上赐婚的时候,应是事先与你家通过气的,你那时便该让你父亲拒绝。”
她忽地一顿,没回头,也没有言语。
他也没再说什么,拿起酒盏喝了一口。
“来来来,这轮重新来。”那头贺兰简已招呼起了其他人,正撸袖子决定好好发挥一把,“我就不信这回你们还能这么运气好拦住我。”
说着,他顺手拿起旁边的短箭便抛了出去。
只是眼见短箭将至,斜刺里却突然飞来一物,“叮”地将它撞到了一旁,接着一阵入壶的叮啷声响过,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另一支羽箭半路截了胡,再顺着方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顾照之出了手。
贺兰简回过神来,顿时不乐意了:“子初哥你可是中裁,怎么能帮着别人对付我?”
顾照之云淡风轻地道:“你嫂嫂想玩儿。”一句话让贺兰简立刻闭了嘴,然后就见他转过脸对谢晚芳说道,“去吧。”
和在墨缘阁被人围观时的兴奋从容不同,此刻谢晚芳迎着众人的目光,还未起身,手心已是有些微微出汗。
“要不……”她突然有点想打退堂鼓。
“担心什么,”顾照之道,“有我在。左右不过图个乐子,你随意就是。”
谢晚芳听他这么说,默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点头,一鼓作气地去了。
贺兰简见她站在那里既不急着动手,也不像别人那样从上往下观察红线的位置,反而不知道在透过那些铜片的镂空处张望什么,便提醒道:“嫂嫂可要子初哥帮你指点一二?”
谢晚芳想了想,颔首,向着顾照之道:“世子爷可能帮我定住这旋转的机关?”
顾照之起身走过来,看了眼那兀自旋转而走的“走马灯”,说道:“只要定住,不改变线的位置?”虽说一次改变的机会未必能恰恰好把得胜之机送到眼前,但他却也不想她错过机会。
她却肯定地点点头:“只需定住便可。”
他便如她所言,找到机关位,按下了销子。
旋转的铜灯果然应声而止。
谢晚芳回身退后倒走了几步,似乎在找什么,末了,停在一面铜片前,抬手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半蹲下来将细长的簪身从镂空的一个小洞中伸了进去。
众人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她在往里探着什么。
贺兰简隐约有了些猜测,不过却并不紧张,反而略显得意地笑了一笑。
这时,只见谢晚芳手腕灵巧地一转,旋即从里面便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她唇角微翘,手上更加用了些力,随着她往外一带一扯的动作,似有什么东西“当”地撞到了铜片壁上。
然后便见她扬头一笑:“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