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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顾茂之虽然在府里不受宠爱,但也绝不会被短了衣食,他好端端地偷首饰出来做什么?传出去让人笑话事小,谢晚芳却担心他是被外面的人哄着学了坏,便吓唬他道:“你若不老实说,我现在就去告诉母亲。”说着转身欲走。
“嫂嫂!”顾茂之果然着急地将她拦住,憋了又憋,终是把实话给憋了出来。
谢晚芳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和学堂里的同窗私下里赌骰子,结果输光了身上的钱还倒欠了些,眼见离下月领钱还有半个来月,他无法,只得想着先把钗拿去当了,等到时再赎回来。
她听得简直无语:“你不好好读书,同他们混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想,但是……但陈家郎君说我若不去便是不拿他们当朋友,”顾茂之垂头丧气地道,“我去了又不能干站在一旁不玩儿,他们会说我是故意跟来给先生当探子的,还说,说我以后虽比不上大哥三分,但还能有当细作的潜质……”
“放屁!”谢晚芳一个脱口而出,顿时震住了顾茂之。
“咳咳……我是说,他们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到底是找不出文雅的方式来骂这群二世祖,索性直截了当地道,“你是我们安国公府的郎君,他们这么说你就是在打父亲的脸,打你兄长的脸,你怎能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种人,你就该彻底与他们断绝往来,他们自去堕落他们的,你好好上你的学。”
“我……”顾茂之欲言又止地顿了半晌,低声道,“我只有他们几个朋友。”
“这算什么朋友?”谢晚芳道,“你瞧瞧我,嫁到京都这么久,可有像你一般胡乱交友?交友不慎,当心累己累人,今日他们拖着你输钱给他们,明日呢?会不会拖着你去杀人放火?你也答应?”
顾茂之连忙摆手:“不不不……”
“那不就行了?”谢晚芳将金钗递回给他,“赶紧还回去。至于钱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会帮你摆平,顺便给这些小子一个教训。”
顾茂之愣住了:“嫂嫂打算怎么做?”
谢晚芳意味深长地一笑,扬眉道:“他们不是喜欢赌钱么?过几日我摆个台,你引他们来。”
***
顾茂之站在这张简简单单四四方方的木桌前,看着谢晚芳一身男装贴着八字胡站在桌子后面,只用一颗蜜饯就把自己这几个同窗忽悠地掏空了荷包里的银两,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大嫂。
为什么人人都说她是个乡下丫头配不上大哥啊?他简直觉得难以置信。
“呐,我又猜中了。”谢晚芳像个最地道的地痞流氓抬手摸了摸唇上用马尾毛做的假胡子,摊手往前一伸,“说好的赌我手里全部的银子,你还有的赔么?”
眼前的几个少年一扫来时的气势汹汹,纷纷面露窘迫。
“那写欠条吧。”她朝旁边打了个响指,同样乔装打扮过的白鹭立刻呈上了笔墨纸砚。
有人想偷奸耍滑写假名,谁知立刻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
“小郎君,”她说,“咱们道上走的眼睛最雪亮,您可别逼着我找上门要债,高门大户的,多难看啊!”
众人只得灰溜溜地写了真名,给她的时候千叮万嘱自己三天内一定会来交钱,让她务必保管好不许外泄。
“放心放心,”谢晚芳回手递给白鹭,“方爷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守信用。”
顾茂之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慢走啊,再来啊!”谢晚芳还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招呼。
等到顾茂之和他那几个同窗走远不见了,她这才哈哈一笑,将手里的蜜饯抛到了桌上:“小样儿,跟我玩这个,小心输掉裤子!”她得意洋洋地接过白鹭递来的钱袋,顺手丢给了旁边的人,“谢了啊各位,今天全靠你们帮忙镇场子。”
几个闲帮高高兴兴地领了酬劳,为首的说道:“郎君别客气,梁捕头交代的事我们当然要尽力。”又难免好奇地问道,“不过你这个是怎么玩儿的,竟毫无出千的痕迹,能教教不?”
“那可不行,我这就是逗他们玩儿的。”谢晚芳笑得坦荡,“遵纪守法啊各位。”
几个闲帮也不气,反而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了。
“行了,我们也收拾收拾走吧,”她回头一拍白鹭的肩膀,“今天夫人慷他人之慨,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她低头用敷设在桌上的长布一把揽住所有的杯盏赌具裹成一团,刚要放手给白鹭,就忽见对方跟撞了鬼似地定住了。
她正觉奇怪,便听身后响起个似笑非笑的声音道:“原来梁捕头口中所说的那位小郎君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晚芳手一抖,尚未拴住的包裹便塌了一角,一个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哐当掉在地上,霎时碎成了几瓣。
她下意识脚底抹油就想溜。
“站住。”顾照之的声音再次适时地传来。
她心虚地倏然顿住。
“过来。”他说。
谢晚芳认命地叹了口气,将包裹随手往白鹭怀里一丢,回过身干笑着道:“世子爷这么巧,你也出来逛街啊?”
顾照之见她一副抵死顽抗的模样站在原地不动,唇角轻牵,抬脚走到她面前,一伸手,便将她那碍眼的假胡子给撕了下来。
“嘶——”谢晚芳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他道:“不巧,专程来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