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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让盛子楚愤怒,那就趁现在多多折腾一下她,消耗光她多余的精力了,看她还埋怨谁!
罗莱一向宠爱这个关门弟子,听盛子越这么一说,立马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人选:“学戏吗?我帮你想一想。文化局有一位专门写新戏的甘敏学,他夫人是省花鼓戏剧团的一级演员。只是后来剧团解散,她也赋闲在家。不知道……她收不收徒?”
盛子越听了,立马点头:“好,你告诉我她住哪里,我登门拜访去。”
罗莱就喜欢她这利索劲儿,笑着摆手:“莫慌,我先帮你打听打听,咱们不打无准备之仗。”
第二天,罗莱拿着盛子越送来的茶叶,前往甘家拉家常。
罗莱在文化局如闲云野鹤一般,少与人往来,但他与甘敏学聊得来,偶尔会坐一起谈谈戏剧创作。甘敏学曾创作过一部戏,名为《败家子》,讲的是旧王府败落后,其后代为革命奉献一生的故事,这戏的灵感便源自罗莱。
甘敏学的家素净雅致,深灰布艺沙发上铺着白色钩花沙发罩,茶几上摆着绣花茶垫,墙角方桌上一个湘绣屏风上白猫栩栩如生,细看去根根毛发都是手绣而成,一根线头结都没有,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双面绣。
罗莱送来好茶,甘敏学忙唤夫人钱金凤:“金凤快来,罗老送来好茶,我泡给你喝。”
钱金凤从卧室走出,宝蓝色真丝旗袍上绣着鸾凤和鸣,外披一件白色钩针编的外搭,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略显丰腴,但依然腰细颈长,行走间宛如一副仕女图。
她年青时曾落过胎,自此再不能生育,这是夫妻二人心中的痛。经历二十载两人依然恩爱和谐,也绝了再有子嗣的念头。
见是罗莱,钱金凤这才从屋里出来,微笑着打招呼:“罗老,今日怎么有空来寒舍一叙?”
罗莱哈哈一笑:“闲极无事,过来坐坐。”
甘敏学爱妻如命,起身让妻子坐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则从柜上拿下两个茶杯,开水沏茶,茶香四溢,看着瓷杯里上下起伏、叶片如兰花绽放的茶,钱金凤眼睛里有了一丝喜色:“好茶!”
看到妻子心情愉快,甘敏学也觉内心欢喜,对罗莱笑着说:“以后常来,这茶很好,谢谢你。”
钱金凤低头品了品茶,一股清甜之意从唇舌之间一直滑入喉咙,让人顿时心情舒畅,如入山间林里,自在惬意。她抬头端详罗莱,微笑道:“罗老今日过来,是有事吧?”
罗莱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相询:“我收了个小徒,聪敏好学,深合我意。她妹妹年方三岁,秀美活泼,有意送她学戏,不知道钱老师收徒不?”
钱金凤面色一凝,似乎牵动内心的伤痛。她摇头道:“不收。”
罗莱被拒,也知道无法强求,只得闲聊几句便告辞而去。甘敏学过意不去,送他出来,在院子里悄悄告诉他一段往事。
钱金凤是省城花鼓戏剧团的一级演员,自小学艺、功底扎实,出师之后依梨园古礼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艺名凝香、二徒弟艺名溢芳。为了争当主角,溢芳故意将凝香推下舞台,凝香瘸了腿绝了唱戏的路,溢芳被钱金凤逐出师门后,一张大字报将金凤送上风口浪尖。
封建余孽、强迫弟子侍候、对剧团心怀不满……种种罪名编织出来,一下子把钱金凤打懞了。如果不是嫁的甘敏学出身贫农、又写了不少歌颂祖国、反映新思想的戏剧,钱金凤恐怕难以脱身。
自此,钱金凤心灰意冷,提前从剧院病退回到小县城养老。
甘敏学叹息一声:“唉……罗老,真是抱歉。”
罗莱没法,只得对盛子越如实相告:“人家不想收徒,也不好强迫,我们再找找其他人吧。”
盛子越却来了兴趣:“这人有点意思,我来想办法。”
罗莱有点胆战心惊:“徒弟,你莫乱来。”盛子越向来胆大,罗莱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似乎毫无畏惧。这样的孩子总会让长辈担忧,怕她们受挫。
盛子越微笑不语,眼中却兴味无穷。
罗莱轻声道:“徒弟,那钱金凤性格不同,外表温婉内在强势,你若强迫或是用心计,恐怕会让她反感。”
盛子越心想,外表温婉、内心强势,外婆徐云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她脑中渐渐有了成熟的计划……
第41章 花鼓戏3
钱金凤每天早上都会到湘子江边吊嗓子。
湘岳县城东南, 有一条蜿蜒流过的河流,名为湘子江。相传八仙之一的韩湘子曾经在这里吹箫做法,引河神相见, 救出溺水孩童。湘子江畔绿树成荫、芦苇茂盛、水鸟众多,引来县城居民游玩、休闲、锻炼。
钱金凤虽然离开舞台,却依然保留着在剧团的好习惯, 每天早上开嗓、练身段。她不喜人观看, 早早骑车来到江畔, 趁着人少亮开了嗓子。
“咿——呀——”嗓音清越,激起江鸥扑剌剌从芦苇荡中飞起。
远处的凉亭之中, 盛子越抱着妹妹, 悄声问:“喜欢这个老师吗?想和她学唱戏吗?”
钱金凤高亢嘹亮的嗓音,一字一句极具穿透力, 清晰无比地钻入耳朵里。她在远处挥舞手中水袖, 旋转、飞舞、挥洒……如翩翩仙女下凡,美极、艳极。
盛子楚懵懂的小脑袋忽然就像开了窍一般, 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楚楚想学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