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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桂枝转告了这话,盛子越听完,抿着嘴哼了一句:“不去!”
这次自已家买了电视机, 陆桂枝忍不住欢喜回了一趟陆家坪,悄悄告诉盛子越。哪料到盛子越比她相像中淡定许多,只说了句:“好!”继续带着妹妹在外婆家玩。
后世的液晶彩电、大屏幕投影、IMAX电影都看过的人, 一台黑白电视机对盛子越来说不算什么。倒是盛同裕看女儿一幅荣辱不惊的模样,挺惊喜:我家姑娘有大将风范。
水利局的职工被陆桂枝家一带动,掀起一波购买电视机的热潮,前前后后十几户买了电视机。每天到了七点钟,那熟悉的新闻联播的音乐声在楼道里响起,成为水利局一景。
对比光明正大挣钱、坦然花钱消费的陆桂枝,陆良华一家过得跟老鼠一样。
他截留了桂明康寄给徐云英的钱、外汇券,却不太敢花。偷偷攒了点钱,想买台电视机显摆一下,却发现一件悲伤的事:他搞不到电视机票。
陆良华能够进物资局办公室打杂,托了陆昌寿的福,借了陆春举的光。陆春举这个人,是关局长的嫡系,在财务处是有名的“白面奸臣”,不招人喜欢,不知深浅的陆良华进来之后才发现举步维艰。
整个局里的人对陆良华都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当面不说,背后却议论纷纷:顶职进来的、初中学历、工人编制,连亲姐姐陆桂枝都不和他来往。虽说陆蕊争气、成绩优秀,为他加分不少,但依然改变不了他不受待见的状态。
所以,当他接二连三地拿到汇款单,手里攒了些钱想要得瑟一下时,到处托人都搞不到票。最后只得一咬牙从黑市花了一百块钱才买到票,准备过两天买台电视机。
杨桃庄心痛得要死,在家骂良华:“你神经病啊?花那么多钱买电视机票!你是钱多了烧得慌吗?你要是嫌钱多,怎么不给我弟弟娶亲用?”
陆良华一听“弟弟”二字就脑壳疼:“这些年你弟弟未必拿的钱还少了?上次说相亲找了个好的,管我们要了两百块说办酒席,结果呢?他拿去赌钱输了个精光!”
杨桃庄被戳了短处,色厉内荏地对着吼:“未必我愿意?我家就这根独苗苗,他一天不娶亲,我爸妈一天不安生,就指着找个厉害的把他管着。男人嘛,成了家不就好了?”
陆良华哼了一声:“算了算了,杨石虎我是怕了,你让他少进城,安心在家务农吧,莫一天到晚这山望见那山高,想些有的没有。”
杨桃庄最护短,她家只有姐弟俩,中间夭了两个男娃,湘省人说话“石”、“四”不分,所以排行老四的就取名杨石虎。
听到丈夫说弟弟的不是,杨桃庄顿时就炸了,跳起来骂陆良华:“你说别人说得蛮好!怎么自己不安心在家务农,非要讨好那个陆昌寿进城工作?还在外人面前吹牛,说什么在物资局当干部,可笑死我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工人!”
这短揭得好,陆良华气得眼睛都红了,抬起手就想打人,可对上桃庄那喷射怒火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懈了劲。他深身哆嗦,一巴掌砸在桌上,打得桌子一晃,桌上几个菜碗骨碌碌滚了下来。
“咣哐——”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睡得正香的陆志远,一阵号啕传过来,杨桃庄和陆良华同时收了声,一个冲到屋里哄孩子,一个拿扫帚清扫地板的碎瓷片。
陆良华扫地扫了一半,门外传来响动。
“笃笃笃——”
“姐、姐——”
一听到这个声音,陆良华气不打一处出,将扫帚一甩就去开门。打开门,一张笑得猥琐无比的脸凑了过来,可不正是杨石虎?
陆良华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杨石虎穿条军绿色的裤子,戴顶歪帽子,眉眼虽然清秀,整个人却一幅惫懒模样。他看陆良华不太欢迎的样子,斜着眼哼一声,抬手将他往门里一推,迈步而入。
“怎么?我来我姐家还要提前报告?你还敢不欢迎?”
杨石虎年轻力壮,陆良华被他这一推,连退几步,一脚踩在碎瓷片上。“唉哟!”一声惨呼之后,陆良华低头一看,后脚跟被割了道深深的口子,鲜血迅速流了出来。
杨石虎看这血流的,也吓了一跳,忙对从屋里抱着孩子走出来的杨桃庄说:“姐,这可不怪我啊,我哪知道你家地上还摔了几个破碗!”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好不容易将这一场纷乱处理好,陆良华的伤口止了血,坐在饭桌边生闷气。杨石虎一句话却惊得夫妻俩差点跳了起来。
“姐,我听说你家发财了?”
杨桃庄再亲近娘家人,也不敢说出那个秘密,瞪了弟弟一眼:“瞎说!姐要是发了财,还能忘了你?”
杨石虎笑得十分狡黠:“你们别瞒着我,我在物资局有眼线。最近你们收了不少汇款单、包裹,可不是发了财?”
陆良华以为是老婆多嘴说出去的,气得肝疼。抡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道:“发了财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石虎给自己倒了杯茶,眯着眼,砸巴着嘴:“怎么和我没关系?你不是说,是我姐的叔叔在港城经商,战乱失散最近才找到吗?我和我姐一奶同胞,她的叔叔不就是我的叔叔!”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坏了事。
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