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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兄,你可要帮——”
齐瑞还欲再说,正殿里伺候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一把揪住冯正的衣袖,“冯御医,您快去瞧瞧,接生婆子手里的棉布都换了三茬,这血还是止不住。”
冯正听得手心直冒汗,背起医药箱几步就进了正殿。
他刚走没多久,偏殿里也来了人,唤了齐瑞进去帮忙。
生产本就是女子生死大关,尤其这宫里吃食讲究。不少主子怀胎,那肚儿拢圆,生不出也是常有。再加上皇子乃天家血脉,若非皇命,遇上这种情形,太医院自古都是留子去母。
眼下阮姑姑肚里揣着两个,齐瑞用尽法子,好不容易才接生出一位小皇女,床榻上的女子已然气息薄弱。
她鬓间的发丝早就被冷汗浸湿,一双眼犹如暮色夕阳,光华渐失。却依旧看着宫婢抱着的小皇女。
“阮姑姑,您再坚持一下!”
齐瑞急得满头大汗,救不活天家新宠,本就是失职之罪,要是再被人知晓他无力挽救小皇子,别说是御医,就是他们全家,怕是也保不住。
他全神贯注集中在还未出生的小皇子,连身后何时来了脚步都不知晓。
“齐御医。”刘姑姑穿着黑色大氅,殿里地龙烧得暖和,她一进来,肩上落下的雪花便成了水珠,无声地没了踪影。
她瞥了眼宫婢颤巍巍抱过来的小皇女,伸手拍了拍正聚精会神忙乎的齐瑞,“您辛苦了。”
塞进衣袖的荷包沉甸甸的,仿佛坠了铅。齐瑞躬身谢过,“还请戚嫔娘娘放心,臣一定尽力救活小皇子与阮姑姑。”
他忙不迭表了忠心,刘姑姑面上一僵,“小皇子?”
齐瑞颔首,“阮姑姑是有福之人,此乃龙凤胎,在大晋着实不多见。”
“的确是好福气,只不过奴才瞧着她这面色黄白,双眼无神。”刘姑姑微微含笑低头,“却不知阮姑姑还能坚持的住么?”
“不过,奴才相信,有齐御医在,我们娘娘自然不会忧心。您说呢?”
外间风雪声声敲打着窗棂,偏殿里的地龙却好似断了火的灶,余温尚存,却早已再难忍冬。
刘姑姑福身,笑道,“奴才瞧着齐御医似乎还有的忙,娘娘那还离不开人,奴才一会再来。”
她掀了门帘出去,那一股寒风打着旋直直往偏殿里钻来。
刺得床榻上的阮姑姑心口泛疼,她眼珠微微转动,唇角蠕动了半晌,也没能再说出声来。
余光里,只看到宫婢抖着腿用锦缎抱了什么。床榻上,血迹如同盛开的花,渐渐蔓延开来。
阮氏拼尽全力,亦不过是把攥在掌心的祥云纹玉佩塞进身侧躺着的小皇女怀中。她珍爱万分,似要将这小小软软的生命永远印在脑海。
偏偏还有人不肯放过。
她死死拽住仓皇要走的齐瑞,眼角熬得血红。
“阮姑姑,这都是命,您可别怪臣。”
“您是母亲,又是宫中熬了多年的老人!”齐瑞急得去掰她的手指,“您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放手吧!”
待雪满枝头,冯正熬了药回来,正殿里已然一片欢乐。他把了脉站在殿外,一瞥眼就瞧见齐瑞穿着大氅,步履匆匆往外赶。
偏殿处一打眼过去,连个伺候的人都不曾出来。
戚嫔无事,冯正也该回翠华宫继续当值,可他却怎么都放不下,思来想去,便悄悄跟上了外出的齐瑞。
他走得又急又快,一路上遇见禁卫军登记排查,都只是掏出了腰牌,就被放了行。
冯正心中越发疑惑,眼瞧齐家的马车一溜烟地往城外跑去,车轱辘印在雪地里,道道明显。
冯正更加笃定,偏殿里出了事,可他既无皇命,便不可随意擅闯后妃寝宫。
眼下唯一的求证,便是追上齐瑞!诚然他也不可以装作不知,这些年后宫进来的美人,悄无声息没了的,也不仅仅是阮姑姑。
可.为医者又岂能枉顾人命!尤其这冰天雪地的,齐瑞马车行进又极为快速,就算不为宫中之事,他这样疾驰,也不安全。
冯正忖了忖,接过车夫递来的缰绳,纵马追了上去。
城郊人少,冯正顺着马车留下的印记,行进了没多远,便看到了正鬼鬼祟祟下车的齐瑞。
与出宫门不同,他手里提着两只铺了小被子的竹篮。正站在原地,不停地东张西望,似是再等什么人。
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咯吱作响,越靠近齐瑞,冯正心底骇得就越慌。
“冯兄?!你怎得在此地?”听见动静的齐瑞一回头,也愣了神,下意识地就想将两手提着的竹篮藏在身后。
“这里面是什么!”冯正眉头紧皱,风雪寒凉,城郊更盛。竹篮里隐隐有小小孩童的啼哭。
齐瑞更惊,“冯兄,此事你只当不知。这宫里的谁,都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
“戚嫔娘娘已经安排好了,过一会便有人来接手这两个麻烦。”
冯正肃容,伸手接过一只竹篮,稍稍掀开些棉被,就瞧见里面的小小孩童被冻得发青。他极为心疼地将这幼小的生命抱进怀中,又掀开另一个竹篮瞧了瞧,当即怒道,“齐瑞!你可知这亦是两条人命!”
“眼下冰天雪地的,稚儿脆弱,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你还想怎么处理?”
“冯兄,我这也是迫不得已。”齐瑞抱起竹篮里的另一个女婴,愁道,“如今我上了贼船,哪里还有回头是岸的机会。今日若不处理了她们,明个暴尸街头的便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