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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师,那个记者,那句临终前的忏悔,一步步推着少年成长,成为了如今这个封闭又热忱,高冷又诚挚,几乎有些偏执的盛时。
“其实,就算能找到他,我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盛时也觉得自己今天话太多了,微微有些尴尬地仓皇结束,“大概道个歉吧。”
庄晏突然停下脚步。搀着他的盛时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往前走,突然被轻轻一扯。
“……嗯?”
下一秒,庄晏挣开他的搀扶,张开双臂,轻柔地,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一个介于兄弟与情人之间的拥抱。
第28章
一回家,盛时匆匆冲了个澡,打开电脑插上U盘。
庄晏从浴室里出来后,忍不住皱眉。盛时方才左手上被狠狠纵切了一道,庄晏本要拉他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但他心急火燎地想回家听录音,最终只是找了个小诊所包扎。好在没伤到神经,缝了几针就完事。
他洗澡洗得浮皮潦草,沾湿了手上绷带,头发也没顾上吹干,还往下滴着水。
“……我真是服了你了。”庄晏拖过来一个吹风机,对准盛时的头一顿狂吹——他自己是圆寸,吹个头三十秒,也无所谓手法,但盛时头发比他略长些,被他拿热风一薅,活像一株被狂风蹂躏的蒲公英。
吹完了头发,庄公子又体贴地翻出一卷绷带,帮他重新包扎伤口,一边跟着看U盘里什么内容。
盛时:……
他还是不太习惯庄晏跟他这么接近、亲密。庄晏的掌心温暖干燥,解开他手上的绷带时,盛时的手指条件反射般地动了动,似乎想从他手中抽出来。庄晏稍稍用力,一把攥住。
“干嘛,别动!”
他故作不耐烦,耳朵尖上泛起了红。
盛时顺从地停止了挣动,将目光转回到电脑屏幕上。但倘若仔细看的话,那只手掌还在微微颤抖。也是奇了怪了,疼劲儿还没过去,又多了一道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间一直顺着胳膊回溯,直抵心脏。
楚云帆给他的U盘里有三段录音,总时长约有四五个小时。第一段是并州市公安宣传科的采访,第二段极短,只有十来分钟,是高天本人的采访,第三段则是高天的另一个同事,滨海度假村项目组的经理李泰然的采访录音。
“……我们经过缜密的排查,最终锁定了这个十一人的特大盗尸团伙,并和当地警方联合实施了抓捕。经审问,他们一共参与、制造了60多起盗取和倒卖尸体的案件,其中大多数是女尸……”
宣传科的回复当然很官方,但楚云帆该问的信息都问出来了。盗尸团伙的头目向警方交待,二毛和盗尸团伙中一人是表兄弟,尸体的确是从黑砖窑买的,去年11月13日,二毛的表哥接到二毛电话,说有一具新鲜的尸体。
本来他们是不收男尸的,但前几天恰好有个下家问有没有无名男尸,于是他们就将黑砖窑的尸体买了下来,转卖给了高天。
据盗尸团伙头目交待,交接的地点是在二期工程那一块,高天一个人出来交接的,还让他们将尸体抬到堤坝和沙滩相连的地方,就地掩埋。
警方一般不会交待太多细节,能把犯罪团伙的犯罪事实、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就已经算是很给媒体面子了。但楚云帆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争取到了十分钟对高天的采访。
楚云帆:高经理,我有……
高天:别叫我经理。我现在已经不是经理了。
楚云帆:我有几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是哪天跟二毛他们交接了尸体?又把尸体埋在什么地方?
高天:11月14号晚上。埋在靠近堤坝那一块。
楚云帆:是人工岛上靠近堤坝那一块,还是海滩靠近堤坝那一块?
高天:海滩。那时候人工岛还没建起来呢,还在抽沙吹填阶段。
盛时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11月14日。人工岛。后面画了一个叉。
楚云帆:除了你自己,你们公司、或者其他两家公司、或者是施工方有没有谁参与或知晓你这档事?
高天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应该没有。
楚云帆:那你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二毛的?
高天:我是听老家亲戚说,他的一个老表的姐夫是干这个营生的。
楚云帆: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没有公司的人或者现场施工的人知晓这件事?那时候应该正是你们德阳地产施工的阶段。
高天:因为11月14号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工地上工人们都在宿舍里没出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尸体在面包车里,我还过去看了一下。尸体头塌了一块,脸上有血,我还问,血为什么不抹掉,要是被雨冲下来落在地上,明天被人看见怎么办。二毛说不碍事,他们拿塑料布裹着,等下直接往坑里一扔,不会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
楚云帆:你为什么要买尸体呢?
高天:因为我和李泰然在竞争总经理的位置,度假村这个项目,谁拿下来谁就是总经理。可实际上这个项目原本是分配给我的。当时我手下的人跟我说,李泰然去找我们的上司小方总活动,我还不信,因为当时挖我跳槽的就是小方总,他当时就跟我说,挖我是为了拿下度假村这个项目的。
高天:我没想让整个项目停下来,我只是想让工期延长一点,拖上一两个月,我是滨海当地人,在当地有点关系,想着工期拖一拖,我再出面想办法摆平这件事,这样或许不至于出局……还能再争取一下……楚记者,我听说公司可能会追究我民事赔偿责任,是不是啊楚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