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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啊?”庄晏暴跳如雷,一把抓过赵蕾蕾,“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不是让你提醒他按时吃饭,胃疼要按时服药,怎么会突然犯病这么严重!”
“我我我……盛哥他他他……这几天一直好好的,没听他说难受呀!”赵蕾蕾也被吓懵了,刚到省城,大家就近找了家酒店,开了几个钟点房,打算休整几个小时,洗洗澡换换衣服。盛时路上就不太舒服,一到酒店就去休息了,没多大会儿走廊就乱起来,庄晏举着电话吱哇乱叫,上蹿下跳,他房间门虚掩着,盛时侧卧在床上,身子蜷成一只虾米,冷汗浸湿头发,手攥成拳死死抵在胃部,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救护车一来,没等医生上楼,庄晏抱起人,咚的一脚踹开门就往下跑。
赵蕾蕾被吓得直抹眼泪,楚云帆摸着她的头安抚她。忍不住道:“行了,你少说两句,那几天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盛时挺正常的,一次胃疼都没犯。”
“肯定是没好好吃饭!肯定是!他就算胃疼也不会跟你们说,就自己拿布洛芬瞎对付!你们也没人提醒他!”庄晏激动地扯过盛时的背包,叮里咣啷地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果然,布洛芬药盒就剩一个空盒子。
“我我我……我真不知道呀!”赵蕾蕾带着哭腔,怯怯地躲在楚云帆身后,生怕庄晏兑现之前的威胁,把她从窗口扔出去。
庄晏威胁地嘎巴嘎巴按着手指,被楚云帆一巴掌推出去买东西。“去去去,那兵荒马乱的,谁不是饥一顿饱一顿。他就是压力太大了,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就又犯了病。你不滚去照顾他,看他需要什么东西,杵在这儿瞎嚷嚷什么?”
盛时的确是太累了,抵抗疼痛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借着麻药的劲儿,睡了个天昏地暗。好像隐隐约约梦到季月,她伸着细弱的胳膊喊,叔叔,救救我。
还有无数质问的声音,卫记者,你为什么不救我?
焦灼在梦魇里无可发泄,到最后,他索性不再挣扎,不再辩解,不再努力试图破开迷障,而是心灰意冷地在梦魇中游荡,被拉向灰色漩涡的深处。
“随便吧。”他毫无波澜地对自己、也对梦境中无数质问他的声音说,“真的……随便吧。”
能试的我都试了,我做不到,我管不了。放过我吧。
我真的……做不下去了。
人一旦放弃,哪怕是在梦里,也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空虚与哀戚来。
他只想再看庄晏一眼,哪怕是跌落回残酷的地震现场,只要有庄晏在,他就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回溯到那个场景中。
“……醒了?”盛时这边刚一动弹,隔壁床吱呀一声响,庄晏翻身坐起。
公立医院床位紧张,盛时胃痉挛缓解、昏睡过去之后,庄晏跟楚云帆一商量,让赵蕾蕾跟着楚云帆先回,自己则联系了一家当地私立医院,直接包了一个双床病房,在这儿守着盛时。
他下床一步跨到盛时床边,“往那边挪挪。”
盛时往旁边挪了挪,庄晏搭个边儿躺在盛时的病床上,把人搂进怀里。
温热的怀抱一下驱散心头的不安,盛时闭着眼,叫了一声,“庄晏。”
“嗯。”
漫长的沉默,他想说什么呢?
想说,在回省城的路上,刚到有信号的地方,手机就被瞬间涌进来的信息淹没了。
盛时扒拉扒拉,从一堆微信、短信、邮件中,刨出了庄晏那封情真意切、视死如归,在大家都平安后又显得很搞笑的“遗书”来。
以及一封真正的遗书。
“在清江,我本来救了一个孩子。”盛时哑哑地开了口,“她救出去的时候还活着,最多三分钟,等我从洞里爬出来,她已经死了。”
“来这边之前,创世移民的老总雷明给我发消息,说有话跟我说,我说我要现在要去震区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前天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他说他撑不下去了,只能以死偿还对家人和客户的亏欠……”
他把脸埋在庄晏的肩窝里,拼命想抑制住呜咽,一耸一耸的肩膀出卖了他。
太迟了。
不是他不想救,太多次只迟一步,最后的结果,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第43章
“盛时,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说明我可能已经死了,至少是失联了。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比较好,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大家都写,我不写,显得有点奇怪。我把这封信设置了96小时后自动发送,96小时后如果安全,我就取消自动发送,现代社会,不太可能连续96小时不通网,对吧?”
盛时第一千零一次看这封遗书,每次看都忍不住想打印出来,找根红笔给他批改一番。
“篇幅有限,我就拣重要的写。如果我死了,我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留给你,希望你能接受它。这不是馈赠,我知道你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你接受这么贵的礼物,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死了,我的父母会很难过,但他们还有我哥,迟早能挺过去,但你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把房子留给你,不管你是继续住还是卖掉,离开,去追寻你想要的生活,都姑且可以算作我换另一种形式陪着你,如果人死后有灵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没能成为一个自由摄影师,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遗憾,倘若没能追到你,那将会是我人生第二个遗憾,不过既然追到你了,那么其他所有的遗憾也就一笔勾销。以前我总觉得心里空得慌,总想去个什么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做点什么事,但在你身边的时候,安稳不再如同囚牢,我发现跟你一起出差,一起在家里呆着,就是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