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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方圆能源?”
“滨海度假村第一次停工时,我就注意到了。”
“第一次?”
“对。2月发现工地有尸体,那是第二次停工,第一次停工是在1月初。”陈潇回忆,“当时,方圆能源的康总,和永乐集团的黄总来了一趟李总的办公室。他们前面说什么我没听见,我去打印文件去了,但我听见两句,一句是李总说,你这事儿搞的,我可给你办不了。一句是康俊辉说,老李你这就没意思了,就这点小事,又没让你吃亏,你这事儿给老弟办成了,以后跟华恒合作的项目多到做不完。”
聪明如陈潇,早在看到卫南山当初那篇报道之后,就开始查探欢达建设和华恒中国分公司的关系。此时从康俊辉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意义不啻于山穷水尽之际忽然有人递了根救命的绳子。
李泰然一直在向她示好,追她。陈潇心知肚明。原本她一直在或明或暗地拒绝着自己的上司,就在推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和李泰然在一起,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生活助理”,枕边人,生意场上觥筹交错时的女伴。
一点一点地搜集着康俊辉、华恒中国分公司的信息,一边寻找着当时东湾项目伤亡者的其他家属,直到盛时和楚云帆出现在了李泰然眼前。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去花城找卫南山的时候,卫南山的照片还没来得及从墙上“员工之星”的榜上撤下来。
但她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一直等着,观察着。直到盛时和楚云帆真得把海上花项目翻了个底朝天,她才最终下定决心跟他们见面。
盛时和楚云帆久久没说话。
“交个底吧陈潇。东湾施工事故的事,你到底还有什么材料?”
陈潇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当时设计方的设计报价,还有施工方真实的建造报价。他们找的一家第三方工程监理公司,是花城当地的公司,老板就是林凯龙。”
盛时和楚云帆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他们没想到陈潇能够打探到这一步。
“这都是张明生给你的?”
“嗯。”
“我们还需要张明生的联系方式。”
陈潇想了想,“这个我得问一下他,我不确定他现在愿不愿意跟媒体打交道。”
楚云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陈潇!”
她又戴上了眼镜,半张脸隐没在围巾里。
“你也……不要怪自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其实是句虚弱无力的废话,自从陈渝死的那一刻,陈潇这个姐姐,就注定没法再去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
但该说的话还得说,楚云帆到底还年轻,还心软,见不得采访对象的苦。
“……走吧。”全程听完陈潇讲述,庄晏心里也有点堵。之前听东湾项目的事故,是从盛时嘴里说出来的,落在他耳朵里,只有对心上人的心疼,今天换个角度听,又是人间另一重生死别离的滋味。
他突然觉得自己能跟盛时相遇,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有点违和,他仔细地给盛时裹好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眼睛,一揽肩头,“我们回家。”
一回家庄晏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嚷嚷着干脆吃火锅算了。
“……吃火锅完全可以在外面吃。”盛时瞬间洁癖发作,严正抗议。
“在外面吃没有感觉。今天是跨年,跨年懂吗?迎接新的一年,要有仪式感。以前我们上学时,每个学期最后一顿饭都是在宿舍吃火锅。那是一种记忆。”
“那是因为吃完不用你收拾!”
“我收拾我收拾,行了吧娘娘?”庄晏点外卖,叫了一堆肉和菜。盛时挽着袖子站在水池边择菜,眼瞅着就要暴走。
“可你收拾得不干净。”
“我好好收拾,我拿84消毒水把锅碗瓢盆都泡一遍,拿酒精擦餐桌,擦五遍,行不行。”
“……呕,我真受不了你俩了。”楚云帆在旁边打下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分别是送快递的、送酒的、送零食的、兰与彬两口子和谢赋,盛时不停地跑进跑出开门,没有他在门口杵着,厨房果然就不那么聒噪了。
“那个张明生,我当时采访过。”盛时貌似随意地跟楚云帆说。
“……什么?”
“嗯,他儿子是死者之一。他来办理后事,我采访的他。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手上有过什么材料。”盛时神色严峻,“而且,当时纪委和记协来调查我的时候,我请他出面协助记协领导问话,证明我清白,他拒绝了。”
……
“那你的材料当时是哪个线人给的?”楚云帆问。
“设计公司给的。东湾项目出了问题,欢达建设第一时间想把锅甩在设计方头上,设计方的总监接受了我的采访,给了我那份材料。”
“那会不会是张明生跟设计公司有接触,也拿到了材料,然后把材料给了陈潇?”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不相信他。”
闻钟是最后一个来的,拎了满手的东西。
姜撞奶,蛋挞,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整个千层蛋糕。
“闻律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庄晏忙不迭地接过去,虚情假意地客套,“干嘛呀?干嘛呀?不是说好吃火锅吗?楚云帆你是想用甜品把大家肚子都占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