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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盛时冲过去扶他,“还能走吗?”
“没事……能。”张东潮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他就是崴了一下。“所以,是欢达建设的人绑架我们对吗?你报警了吗?”
张东潮是地道的北方人,被人挟持后,一上车就让蒙了眼,他又听不懂南方话,只能抓瞎。但他猜了个七七八八——先到东湾,刚见到吓得魂不守舍的陈潇,俩人还没对上信息,突然另一拨人冲进来抢人,又把他俩带上车,一路颠簸送到这里。
“不是。是林凯龙。”盛时简短地回答,“现在说不清楚,先走,我想办法带你们出去。”
他扶着张东潮,甫一转身,只见身边消防通道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走?去哪里?”
第87章
雨声滂沱,盛时浑身都僵硬了,一寸一寸地回头,消防通道里,施清远带着人堵在门口,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另一处楼梯处也上来五六个人。
这场架不用打就输赢分明,一个女人,一个崴脚的张东潮。盛时把两人往身后拢了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棒球棍。
“哦?你这是打算跟我使家伙了。小山,你长脾气了。”施清远看在眼里,居然开了个玩笑。
“去大厅吧,这里怪挤的。”施清远淡淡吩咐道,马上几个人挤过来,押着他们三个来到一楼空旷的大厅。
这情况诡异极了,没人夺他的棒球棍,也没人说话,就这么围着他们三个。施清远突然吩咐把这栋建筑的后门打开,雨水和雨声立刻就冲了进来,带来丝丝的凉意。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施清远背对着他,看着那扇门,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衬衫穿得一丝不苟,肩背挺直,热了就解开袖口,把袖子折到肘间。
盛时不说话。这是在搞什么鬼?
从张东潮的话里分析,应该是林凯龙绑架了他俩,施清远又把两人抢了出来,但施清远为什么要把两人囚禁在这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从这道门出去,就是园区后门,就能看见罗浮山。”施清远抬手指向那扇开着的门,“我们当年来的时候,这边还是一片小摊,咱俩爬完山下来,还在摊上买过龟苓膏。”
他回过头看盛时,神情伤感。“后来政府在这边搞综合开发,尽管集团内部不认为这里能有多大的回报率,但我还是想办法让这个项目通过了。我想把这个地方弄成一个文化产业园区,有书店,有美术馆那种。但你也见到了,最后这里成了这样。”
盛时冷笑:“你想说明什么?你为了纪念咱俩一起爬过山,所以盲目投资?是我导致你投资失败?”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这些年不断回想,咱俩究竟是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施清远轻轻说。
“你不知道咱俩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盛时冷笑。
“陈渝,21岁,实习助理工程师,在读大学生。”
“张东岳,29岁,现场工程师,刚刚订婚。”
“刘强,59岁,高级焊工。家里老婆瘫痪,儿媳妇马上要生产。”
没人拦他,他说一个名字就往前走一步,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到施清远面前,“——这还只是东湾的死者,还有烂尾的海上花,创世移民的老板雷明跳楼——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嗯?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出了事,谈赔偿,把负面压下来,你知道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条命,背后都有一个家庭吗?施清远!”
“你知道这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商业一种价值吗?你知道有父亲、有姐妹,他们想知道自己亲人死去的真实原因,想要一个真相吗?”
“施清远,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只看投资分析报告,从不回头看自己这些有问题的项目,也不敢问到底涉及多少破事,牵涉多少人命?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会梦到他们?想起这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故,你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看着我!”
施清远被他震了一下,一下子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今天我一定要带他俩走。除非你把我留在这儿。”盛时颠了颠棒球棍,“停手吧,绑架证人,你还要走到哪一步?杀人灭口吗?”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已经认定我是坏人了对吧?”施清远苦笑,“但我必须告诉你,他俩不是我绑架的,而是林凯龙找人搞的。如果不是我想办法把他俩弄出来,他俩现在才真的被灭口。”
“哦对了,你猜是谁把陈潇出门的信息透露给他?是刘宝根。”施清远嘴角噙着笑,“小山啊小山,我会不会良心受折磨是一回事,午夜梦回,你想到你拼命维护的人中,就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出卖你的,你不会心灰意冷,不会失望吗?”
“我已经过了失望那个阶段了。”盛时冷冷地说,“我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施清远反唇相讥,“你无愧于心?你继续查呀!报道呀!是谁造成了行业现状?是谁导致了恶性竞争?是谁在企业拿项目中贪婪地抽成,最后导致企业不得不削减成本?有问题的只有我们一家公司吗?你怎么不查!”
到最后,施清远甚至暴怒地咆哮出来。
“只要有线索,我就会一个一个地跟进下去。”盛时道,“既然人不是你绑架的,我要带他们走。”
“你走不了。”施清远冷静而残酷地说,“林凯龙等着你呢,打算把你跟这俩人一起处理了。你那么聪明,就没觉得这一路闯进园区太顺利了吗?人布下口袋,就等你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