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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敏说:“为什么?”
宋敬原说:“你是艺术生,应该学文吧?我已经选了理。那还了解什么呢?排大榜都不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敬原皱眉:“那你想了解什么?”
祝子敏脸涨得通红。
宋敬原以为的“认识”,是互道姓名做同学,以为的“了解”,也是闲来无事是在学业上互相帮助、讨论问题。但祝子敏期待的“了解”,是除在校时间以外,还想和宋敬原更亲近一点,比如并肩走在二中后街,交换独属于她一个的暧昧。
本以为可以朝喜欢的人靠近一步,结果却当众闹了个大笑话。她眼眶也一酸,就要掉下泪来。
于是祝子敏还没出声,陪她来的同伴站不住了:“那你为什么收下信?”
宋敬原想说那不是她塞给我的吗?还没出口,另一个说:“你不想答应就不要吊着她,这道理你不懂吗?”
这点动静已经把周围的二中学生吸引过来,渐渐围了一帮人。谈莺莺也在,飞快瞟了宋敬原一眼,就来给祝子敏递纸巾。
有谈莺莺的地方自然也有辛成英,辛成英过来拉他胳膊:“你干嘛呢?”
字里行间有点指责的意思。宋敬原莫名其妙,再加上前两日的事情看辛成英还极其不顺眼,音调也高起来:“我哪知道?也不是我逼着她给我写信的,我又怎么了?”
祝子敏彻底绷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地问:“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宋敬原下意识想反驳说没有,他宋敬原长了十六年,除了自家师父、师兄,没有人能入他的法眼,喜欢个屁。可是这一瞬间,偏偏却在人群中瞥到路拾萤的脸。那是一双猫儿般,不笑也似盈盈的眼睛。此时盯着宋敬原,却没了这层朦胧的笑意,好像生气了似的。
宋敬原心里就微微一跳。他不知路拾萤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路拾萤听见了多少。莫名的,他不希望路拾萤生气,不希望路拾萤对他有误解,不希望路拾萤看见有人对他纠缠不许……因为路拾萤似乎可以充作那个“你喜欢的人”。
宋敬原出神这小半刻,祝子敏就以为是默认——原来是她自作多情,闹了个大大的不愉快。祝子敏声音哑下去:“我哪里比不过她?”
宋敬原回过神来:“你和他有什么好比的?”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姑且把这个“喜欢的人”暂定为路拾萤。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一个前途一片灿烂,一个上蹿下跳数学只能考六十来分,祝子敏何必去和路拾萤比呢?
可这话落在谁耳里,都是另外一个意思:比不了,比不了。
祝子敏破防了,猛地抽了抽鼻子,捂着脸跑远。谈莺莺瞪了宋敬原一眼,连忙去追人。辛成英见谈莺莺跑了,自觉自己已被女神和宋敬原一起归在“不知好歹”的一类里,心里也觉得宋敬原这个人长的一张嘴实在是欠扇,伸出手指头指了宋敬原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只好“哼”的一下“拂袖而去”,周围的人议论片刻,纷纷散开。
只剩下树底的路拾萤。他不动,宋敬原也懒得搭理,掀起眼皮子冷冷看了他片刻,转身就走。
他没心情听音乐,把耳机一卷,拎上背包一个人往人烟稀少处走。路上是碎石子路,他挨个踢石头泄愤,余光扫到路拾萤两手插兜,远远跟在身后,宋敬原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坐在湖边时,路拾萤才走过来,沉默站在一旁。
高个子正好给宋敬原挡住太阳,留下一地清凉的荫庇。
宋敬原本想开口呛他,说你有病,站在这里看我的好戏?可是路拾萤已经学精了,在这机关枪突突突开枪扫射以前,先堵住他的嘴:一杯绿豆沙递过来,宋敬原愣了片刻,接到手里。
然后路拾萤踹了他一脚:“宋敬原,你真他妈欠揍。”
其实早在祝子敏被朋友簇拥着来找宋敬原时,路拾萤就已经躺在树下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坐海盗船。
刻好的“三万秋香”闲章已经交给宋山,宋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扫了一眼,放在一旁,又递给他两块新的石头,意简言赅说三个字:“继续刻。”路拾萤当时问:“刻什么?”宋山低头在他61分的数学试卷上龙飞凤舞签了名字,说:“还是这四个字。”
路拾萤只好捧着石头每天苦思冥想。
他聪明,理会到宋山的用意:交过去的那枚“三万秋香”也就是能看的水平,不够好,还能精益求精。但宋山不告诉他哪里不好,只要他自己一遍遍分朱布白,斟酌走刀,然后才能在某一瞬间通悟先前的不足,那时宋山才能继续指点。
路拾萤就是躺在草地上,盯着叶隙碎阳思考何为“秋香”之情趣时,听见了宋敬原这边的响动。
全场大概只有路拾萤一个人心里清楚,其实宋敬原并无恶意。
但是这小兔崽子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宋山说:“听不惯,你就揍他。”路拾萤到底没揍他,只是给了他友善的一脚。
心里想:这也就是看在和宋敬原是半个同门的面子上,好心提点他两句。
可宋敬原根本不领这个情,反手就把绿豆沙朝路拾萤身上摔。亏得路拾萤眼疾手快,后退一步,没有被泼成落汤鸡:“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他妈和你做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