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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陌生的小孩,叫他哥哥。
“你是谁?”小沈程问,刚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知乐看到桌子上有水,便端来给他喝。
“哥哥,你怎么了?”
小沈程喝过水,气息微平,哑声道:“我爸妈死了。”
小知乐啊了一声,过了会儿说:“我爸爸妈妈,也死了。”
小沈程抬眼,看小知乐,小知乐对他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纯真干净,映着黄色的灯光,像两盏小小的灯。
“我害死了他们。”小沈程喘息着说,噩梦醒来,仍没有结束,像一张网,束住他的心脏与脑袋,日益收紧。
小沈程冒出冷汗,抱着头,痛苦的呼吸。
小知乐听不太明白,见他痛苦,便握着他的手,又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没事的,没事的。”
“你的手,好烫。”小知乐说,“你生病了吗?”
小沈程被小知乐拉着手,侧首,看着他。
“我也,生病了,”小知乐说:“这里,病了。”小知乐指指自己的脑袋,天真无邪的笑。
小沈程看着小知乐,手紧了紧。
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叫知乐走,知乐便一直站在床边,累了,便换换脚。
江善原与沈泰远上来找知乐,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不免惊讶。
“你不是说,小程谁也不愿见吗?”江善原问。
“的确如此,没想到,却跟知乐投缘。”沈泰远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更为意外。
两人悄悄离开,没有打扰两个小孩儿。
已是傍晚,小知乐累了,索性爬上床,小沈程略一犹豫,往旁边让了让,于是当晚,小知乐便睡在了沈程房中。
沈程白天打过针,吃过药,病情反反复复,身体温度高于常人,这温度却让小知乐觉得很舒服,便紧紧贴着他睡,小沈程不舒服的动了动,却没有力气推开他,只得由他去。
两人很快睡着了。
半夜沈程做起梦,眉头紧蹙,难以挣脱,身体在梦中挣扎着,小知乐被惊醒,忙拍拍他,嘴里道:“不要怕,不要怕。”
小沈程猛的挣醒,眼里带着惊惶与茫然,口中短促的叫了声爸妈。
小知乐眯着眼,困的不行,努力安抚道:“不怕的,不怕的。你爸妈,爱你的。”
这是他以前生病时偶尔闹着要爸妈时,爷爷哄着他的话。
小沈程侧头看他,眼中现出短暂的茫然,接着变得清醒,呼出一口气,缓了一会,再度闭上眼睛。
这一夜,无论小沈程何时醒来,小知乐总会感觉到,跟着醒来,抱着他,在他耳边重复那几句单薄的安抚之语。
后半夜,小沈程终于安稳的入睡,他侧过身,被小知乐紧紧贴着,两人头挨着头,手始终牵着。
温暖的黄色灯光温柔笼罩两人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小知乐被江善原从床上抱起,唤醒,洗过后,下楼吃早餐。离开房间时,小沈程仍在沉睡。
吃过早饭,江善原便要带小知乐回家了。
小知乐去跟沈程告别。
医生正在给沈程打吊针,沈程半躺着,嘴唇干裂,昏昏欲睡。
“我要走了。”小知乐趴在床边,说。
沈程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小知乐。
“我回家。”小知乐又说。
针打进去,医生贴好胶布,小知乐轻轻的触碰沈程的手背,小少年瘦削的手背上青青紫紫,布满针孔,指尖冰凉。沈程动了动,虚弱的捏住小知乐一根手指。
“
什么时候再见面。”沈程说。
小知乐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哎。”
他在医院门外听见医生跟爷爷说“现在这样已属奇迹,不要再浪费时间跟金钱到处跑医院了。”爷爷出来后拉着他,在街上沉默的走了很久,给他买了玩具,最后告诉他该回家了。
小知乐朝沈程无声的笑笑,沈程静静的看着他。
小知乐想了想,说:“长大后,再见吧。”
“不要,生病了。你的病,好起来,我的病,也好起来。等长大,就好了,就见面。”小知乐一边想,一边慢慢的说。
沈程昏昏沉沉的,仍是听懂了。
“好。”沈程说。
小知乐小心地用小指轻轻勾一勾沈程的小指。沈程手上打着吊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小知乐便用拇指按按自己的嘴唇,再贴上沈程的嘴唇,轻轻一按。
“拉钩,盖章。说好了啊。”
小知乐跟爷爷走了,沈程躺在床上,枕边放着小知乐那架船模。接下来的三天,沈程反复高烧,最后不得不送去医院重症室,这一次,沈程没有像从前那般抗拒。
十多天后,沈程出院回家。接着便提出去国外。
那架船模被佣人放在书架上。
沈程仍不大愿意说话,没有向任何人问起小知乐,病中的那一夜就像一个梦,很不真实。既是沈家的客人,以后总有机会再见。
几天后,沈程便坐上飞机,飞往国外。
这一去,便是十多年。
国外的生活,忙碌的学业,渐渐占满沈程的思绪。曾经的阴影,也慢慢褪色,埋藏到心底角落深处,而病中那短暂的昏沉不清的一面之缘,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像个梦,久而久之,便被遗失在记忆的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