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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洛隽看着这个褪去凤服,在他怀抱里汲着暖的女子,方突然忆起她时年十六。即便看似心机深沉,又高坐凤座,统率六宫,甚至可以邀到避世许久的庄太妃,却终究,还是个小孩。
心微微一软,他将怀中的她抱紧,将外袍褪下,裹在她的身上。夜晚风凉,随侍的内监总管连海见皇帝身上只余薄衣,不由担忧道:“皇上,这……”
“打灯吧。”
“是。”连海应道,习惯了皇帝的脾性,便也缄默不语。
行至繁华处,宫灯一路逶迤至凤兮宫门前。皇帝一行轻衣简装,倒无多大的阵仗,但出现在凤兮宫前的时候,宫女们无不惊骇。而皇后近身服侍的宫女,更一股冷汗自脊后渗出:她们并不晓得皇后出去过!
萧洛隽看了连海一眼。连海在宫中混了很多年了,自是极会察言观色,转身对管事郑玫使了一个眼色,拉长尾音,道:“今日的事——”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绝对不能声张。
连海满意地点头。
萧洛隽将聆音放在榻上,转身欲走的时候,却被聆音给勾住脖子。聆音的眼睛微眯,全身都粘在萧洛隽的身上,又深深埋首在萧洛隽的怀中。桂花酒的香味清清淡淡,缭乱鼻尖不散。
“不要走。”怀里的人已经如困兽一般呜咽低泣着,似有无限的眷恋。萧洛隽试图挣脱,却奈何她又嘟囔了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娘……”
萧洛隽叹了一声,对侍立一旁的连海道:“今夜便歇在这儿吧。”
“是。”
“昭仪那边……”
“奴才知晓了。”
“退下吧。”
“喏。”
聆音似乎在呢喃着什么,萧洛隽靠近一听,不禁一笑。那笑,有些恍惚。心肠再如何坚硬的人,总会有柔软的一角。
他的明黄衣锦被水渍浸开浅浅的一层,犹未觉,怀中的女子渐渐睡沉了,却也始终不曾放开他。他和衣躺在聆音旁边,怀中搂着她,幽淡的月光打在她无瑕的脸上,不见了明澈逼人的眸,只余细密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反而显出安恬不知世事的娇柔。那些岁月,离着他又有多么遥远了。
他微微恍然。
十二岁时,父皇驾崩,他初登帝位就要面对父皇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皇叔欺他年幼,且手中执掌大半兵权,处处辖制着他。他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培植自己的势力。直到十五岁那年,一举攻至摄政王府,雷霆之间将摄政王的兵权转移,令其亲信叛逃……那样的为难和艰辛,怕只有自己才懂。曾经满腔的热血的情怀,对上数不清的权谋掣肘,又化为了寸步难行。那天下苍生,那兴复萧室,皇权路上的重重责任皆是压在他的身上,他势单力薄,孤军而战,孤独的王座上,又有几人会体会到他的无奈?
适才聆音闹动静颇大,又因喝了许多酒,曦殿内的气温较高,此刻早出了一身的汗,萧洛隽甚至可以感受到怀里身子的热度。他将她身上罩着的外袍扔至一边,却见原本飘然的白衣,紧密地贴合在身上,衣裳凌乱,香肩微露,一片欺霜赛雪的莹白。衣襟内还稍显青涩的曲线显露,半隐半现的竟显得诱惑非常……他从未觉得,虞聆音竟有这般好的身段皮囊,偏偏这时,她依旧是半偎在萧洛隽的身上。
萧洛隽虽在女色方面极为克制,然而并不自诩为正人君子,况且这后宫三千本就他所有,眼前之人又是他正妻,这种的情景之下,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引诱。一念情起,情随心动,他心神一荡,低头吻在聆音的眼上,那双眼——他曾经脑海里对于她的印象,就只有那双眼。
他慢慢往下,唇齿交缠。聆音有意无意地动动舌头,似在回应。
桂花酒的香气越发浓郁醉人,飘荡在凤兮宫的寝殿中。
她的嘴角,泛开笑意,像是仍然清醒。
将醉将醒,似梦非梦。
第3章 破绽初露
第二日,聆音昏昏沉沉地醒来,一切恍惚如同梦中,梦里她干了什么放肆之举,她已经忘了……长孙舞走了进来,手上端的是醒酒汤。
“昨晚是皇上送娘娘回来的……”
聆音淡淡一瞥长孙舞,口气淡淡,仿佛她昨晚不曾失态过一般镇定:“有谁看到了?”
“看到的都说没看到了。”
聆音“嗯”了一声,她说:“今日本宫身子不爽利,那些来请安的妃嫔,都帮我推了吧。”她说完话,便径直地往浴池走去,也不理会那些醒酒汤参汤,温热的汤水覆盖在全身。那些宫人们也逶迤退下。聆音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潜入了水中,再浮出水面的时候,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静静地发了下呆,才开口:“淮姨,你来了呢。”
淮姨走了出来,此刻她的脸上并没有经过易容,已逾四十的人的脸上没有浅纹,仍是韶华正茂的容貌,只是双眼中的光芒寂静,仿若垂暮之人。
聆音怒瞪了一眼淮姨,道:“昨晚你去哪了?”
聆音偷偷潜出凤兮宫,去了僻静的林木间。她的酒量不深,自是猜到会醉倒。然而母亲的忌日,她是必然要借酒浇愁,那徐徐的桂花酒味道,是母亲的最爱。
她已经不能出宫去看望母亲了,若是连此例都被剥夺,她实在做不到。况且,既然淮姨是在宫中,她料想淮姨必定是跟在她后面,为她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