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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应的人穿着宫女模样的衣服,走到遮挡的地方后,手往脖颈的地方一摸,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被揭下来,露出了另一张的脸,正是淮姨扮成的小宫女的模样。
而那面若冰霜,易容成虞则琬去吓唬岳太后的白衣女子则是聆音。今夜,她们料想岳太后拿到凤箫之后,必然会把玩一番,这时候便是岳太后最容易暴露出自己内心,也最容易被破防。她们想赌一把,倒让她们赌中,机缘巧合之下,吓了岳太后一番。
只是从岳太后的口中得知的真相,到底也还是让人伤怀。聆音万万没有想到,岳太后竟是如此可怕之人,心灵这般扭曲!又这样表里不一!
她们在晋宁宫外汇合之后,身影一掠,一前一后,如同惊鸿一样从凤兮宫的后门入了凤兮宫。
适才在晋宁宫压抑的情绪此刻尽数爆发,聆音道:“原来竟然是她!终有一日,我必然会让她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终有一日,杀母之仇,挑拨之恨,她必然要报回来。
终有一日,她要让太后体会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
终有一日……
而后,她拿着早已备好在旁边的铜盆里的水,将毛巾拧干,在脸上细细擦拭了起来。眨眼间,铜盆里的水已经变了颜色,而聆音那同母亲虞则琬别无二致的脸上,显现出了不同。
那些用鸡血伪造的血液被擦干,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显露出了红润,似血的红唇恢复了淡粉,原本看起来温婉的五官更为姣美,却是比原来绝色美人的模样更美上数分。
再之后,是淮姨拿着一张透明的面具,再用颜色各异的材料在她的面目中描摹,贴合,唇增厚,颧骨垫高……
聆音敛息闭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透明的面具印出了肌肤的颜色,容貌又恢复成了原本在人前时候的平庸,唯有那双明丽妙眼硬生生地将那平凡的模样衬得增色不少。
淮姨最是精晓旁门左道,尤其这一手易容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她的易容之术有两种,一种是用她常年收集的各色材料,在脸上描绘,经过细微调整,让面部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用到极致则是同自己本身的面容还会有五分的相似。聆音夜探晋宁宫之时,便用了这种方法,将自己本来就同母亲相似的容貌调整得同母亲一致,又因为晋宁宫的灯火昏暗,几乎看不出差距。
还有一种便是拿着同肌肤颜色相近、经过特殊制作的面具粘在脸上,再通过第一种方式进行修饰,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聆音平日里用的那副容貌,便是淮姨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而淮姨在晋宁宫以及凤兮宫扮作的小宫女,尤其是临时扮演的晋宁宫宫女,却粗制滥造许多。若非那时候太后心神意乱,否则也是破绽诸多。
聆音将今晚用来吓唬太后的白色衣裳给换了,也处理了这盆污浊的水以及染了血的衣裳后,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此刻的容貌是否有破绽。
她已经许久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常年戴着面具行走的人,暴露出原本的面目,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的人猛然被阳光曝晒一样觉得无所适从。
聆音看着眼前这副平凡的,格外不吸引人的模样,就像是有了一层保护壳,心里安定了几分。她勾起嘴角,镜子里的人也勾起嘴角。
“阿止。”淮姨略微担忧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让你入宫的。”
“淮姨不必自责。”聆音道,情绪仍然难以平静道,“若非入宫!我怎么会知道杀母之人到底是谁?若非入宫,我恐怕也会被太后蒙蔽在骨子里了。凭什么我的母亲长眠地下被毒酒赐死,背负糟糕的名声,而她在宫中享尽尊荣?凭什么母亲忍辱负重,却被先帝猜忌甚至可能……我的亲生父亲……下令杀死了我的母亲?”
她闭了闭眼,想到那日,母亲离去时,她追出去看到的那个玄衣的男子。原来……那是先帝,是母亲终其一生所爱却亲手下令将她赐死之人!母亲一心避让,退居在浅沫山。那人竟听信岳太后的一面之词,任凭岳太后煽风点火,认为母亲是别有心机?多么可笑!
她起初还觉得那鸩酒可能是岳太后假意欺骗母亲,想要让她饮恨离去,甚至连淮姨都是这样认为。然而……事实上却正是那人守在浅沫山外,眼睁睁地听着人汇报母亲是否已经离世……
如今仔细想来,虽然印象模糊,却依稀同萧洛隽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爱?终究是抵不过皇权啊……
然而先帝终究是早已离世,如今她所能恨的,只有那个在中间挑拨离间诋毁母亲的太后!
而萧洛隽……
他不能决定他的出身,她不恨。然而他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没芥蒂地同他相携走完一程。在这幽幽的后宫之中,要情何用!要爱何用?总有一天,她会在这个后宫中兴起风浪,成为一个在后宫只手遮天,乃至能够影响前朝的皇后。
对,她此刻要做的,便是趁着自己还没有爱上萧洛隽的时候,割舍对他朦胧的好感,让他慢慢爱上她,最终让他为她所掌控!
原本尚且有些动摇的内心此刻变得坚决,聆音的眼底深处浮现出了坚毅。
但到底,还是心生黯然。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此时不断,后患无穷。
淮姨道:“话虽然如此,我仍然不希望你入宫。听到那些话,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也并不希望仇恨将你的本心给蒙蔽,从此一生都不快乐。人生一世,从心所欲最重要。聆音聆音,聆听世事之声音。你的母亲,让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必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因为她而负累。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