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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姨心里一惊,笑道:“我怎么会参与进去呢。”
“是发现泰王没有胜算才抽身而出的吧。淮姨,我不想有朝一日,连你也不能信任。”聆音冷冷道。淮姨这样的性格,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她的身世复杂,有时候行踪也成迷。本来淮姨是她的长辈,从前也不太过问一些淮姨不想告诉她的事情。但聆音也不喜欢,淮姨会有对她刻意隐瞒的一日。
“阿止……”淮姨叹道。没想到当年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如今对她用着这样一副神情,也有几分怒气,“泰王谋反,那些派到宫外的刺客,用了我们的一些势力。泰王……”
“淮姨也不必说了,我并非责怪你,只是担心你。淮姨莫要引火烧身。萧洛隽并非好相与之人,莫要让他揪出来。”聆音凝了凝神色,“与狼谋皮,就要当心被狼咬。”
她叹了一口气,道:“那废后诏书……还是尽早派上用场吧。”
清晏十二年秋,泰王造反落下帷幕,泰王当场伏诛。今上宽宏,并没有株连邵家九族。仅是罚没家产,男丁流放,贬为奴籍;五代之内,不许参与科举,除非立了大功,才能脱贱籍。女性为官家奴婢,又念在宫中的邵贵妃并不知情,仅是被连坐褫夺了贵妃封号,贬为邵妃。
世人赞萧洛隽宅心仁厚,不过聆音知道,此刻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已不需要像数年前处置他的皇叔那样,通过杀戮来立威了。饶过一些无关紧要又引不起风浪的人性命,反而会换来人们的称赞。
聆音去探望邵妃时,只见邵妃往日那冷傲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的脸上,表情淡漠,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冷冰冰,没有生气。
邵妃和邵贵妃一字之差,地位天差地别。往日的天之骄女,如今虽然仍是一宫之主,但毕竟支撑着腰杆子的底气已经没有了。往日越是飞扬跋扈,风光无限,如今就越是门庭冷落,人人嘲笑。
彼时,聆音的禁足令已经被解了。她悄声潜到瀛心宫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嘴巴刻薄的宫女,笑着说:“那瀛心宫的罪妃,还有何颜面活下去。从前从鼻孔里看人,现在,她怎么不傲气了?傲气点儿的话就该随她父亲一起自刎谢罪。”
邵妃只是在旁边看着,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本宫是该随我的父亲去了。只是,本宫这一条命,是他最后求的,本宫为什么又要挥霍呢?”
邵妃这样黯然,聆音却忍不下去,当即斥责那目无尊上的宫女,道:“来人啊,将这嘴碎的宫女,带到掖庭去,按以下犯上的罪名论处。”
“皇后。”邵妃动了动嘴角,却也仅是如此。如今的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也懒得应付这些人。
“宫里也有上下尊卑,邵妃你从前的傲气去哪儿了?”
“傲气?在那夜晋宁宫之前……就丢了。”邵尚萱笑了起来,“我要傲气,又有什么用?能换回我的父亲吗?如今我甚至连晋宁宫,都不敢去。我宁可皇上将我贬去冷宫。”
“就如同你说的,你这一条命,是你父亲最后求皇上保下来的,你更不应该如此自暴自弃。”聆音道。
说来聆音倒是挺同情邵尚萱的,甚至觉得她们此刻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萧洛隽的母亲,是她的杀母仇人。而现在,萧洛隽又成了邵尚萱的间接杀父仇人。
“那我在这宫中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虽然不怪皇上,我父亲是败寇,又是自刎,他是咎由自取。然而,看到皇上,我总是会想到那天晚上的画面。他当初为什么要送我进宫呢?我和妹妹,从来就不需要更煊赫的地位,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邵尚萱略有些失神的眼睛里隐隐有水光浮动。如今的她打扮甚为简单,因为想着给泰王守孝,穿的是一身白衣,头上也是钗环未施,仅戴着一朵细碎的小白花。虽然素淡,比起从前浓艳得有侵略性的美貌来说,这样子的她,更是美得惊人,增加了一股柔弱之美。
“人为利往,鸟为食来。权势这东西,对男人来说,一旦沾染上,便难戒去了。”聆音的眸光淡淡,兀自叹了一口气道,“邵妃,你现在还有个妹妹。”
“阿白,她怎样了……”邵妃的神情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而是透露出了紧张。泰王虽然家大业大,不过子嗣倒是不多,同邵贵妃一母同胞的仅有她和邵姜白。余下的,便只有关系不那么紧密的庶子庶女了。
“被罚没为官婢,景王萧览瑜将她领了回去。”
邵妃听到这,一时沉默,隔了一会儿,道:“阿白向来仰慕景王,只是如今这种局面……”她摇了摇头,“景王对她到底只是同情而没有爱。”
“你现在应当要振作起来,邵家此刻并非只有你一个人。那些流放或者罚没为奴的弟弟妹妹,有朝一日,还都需要邵妃你来照拂。皇上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迁怒你。”聆音点到即止。
自此之后,邵妃在宫中虽然门庭冷落,但因为有聆音的照拂,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聆音时常去邵妃的宫中,同她闲聊,倒发现有些兴趣爱好相投,彼此也算有了交情。用邵妃的话说:“我这才明白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冲着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我以后定然会承娘娘的情。”
她的眸光中,有看破世事的淡然:“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段晨岫这人,你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