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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有很多事情让她惴惴不安,如淮姨为什么没同她商量便参与了泰王那边谋杀萧洛隽之事?岳太后的后招到底在什么地方?岳留思到底会不会将废后诏书按照她所思所想捅出去?萧洛隽最后会不会废后,她能不能按照原计划逃出皇宫?以及她同萧洛隽这样对立的身份,杀母仇人的儿子变成了她夫君的煎熬……种种之事,都让她寤寐思服。更何况,如今宫里,她最用得称心应手的淮姨也在宫外,这便越发让她殚精竭虑了。
只是这些事情,没有一项,是可以同萧洛隽道出口的。
聆音似是在直言:“臣妾担心被废。担心总有一日,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皇上这块能避风的地方,也要谢绝臣妾待着,将臣妾驱逐。”
她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悲意,让萧洛隽看着不由自主得心里一揪。
他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聆音说:“皇上是想说臣妾多虑了吗?但臣妾始终记得,臣妾入宫时,皇上曾说,皇上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后宫,帝国需要一个可以齐头并进的皇后。如今无论是阴谋陷害也好,臣妾被群臣所诟是事实。就算这件事被皇上强压下来,也不能改变臣妾这个皇后有失德之事。”
聆音心里明白,接下来她会真正地将自己推往风口浪尖。民间关于皇后失德的舆论会更甚,各地会开始闹起饥荒、瘟疫,会爆出易子而食的惨相。那些已经初见端倪的祸患,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在这样巧合的时机中,所发生的一切,那些天灾人祸,都会归咎于皇后失德。
而他若是一心袒护,则有人会说皇后妖艳祸国,导致帝王的心失衡。
在萧洛隽的眼里,她决计是比不上江山社稷的,虽然她并不想那样承认。萧洛隽如今会这样愤怒,那是因为有人在挑战着他的皇权,而非因为她在他的心里是不可或缺的。若是废后得到的好处更多,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暂时退让。
“而安稳的后宫……若臣妾说,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太后的推波助澜,甚至便是太后所策划的,皇上会相信吗?若臣妾说,岳太后憎恨臣妾,宁可冒着母子失和的风险,也想将臣妾拉下后位,皇上信吗?”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嗤笑了一声,“皇上早已看出臣妾同太后之间的矛盾吧,无论是我,还是她,今生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皇后。”他淡淡道,“母后说了,那只是误会,皇后不必妄自揣测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这件事情背后另有其人。”
“只是误会?也对,母子天性,皇上自然是更愿意袒护太后一些。”聆音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凉之意。探明了萧洛隽的态度,她心里知道关于太后这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性了,心底最后一分的不舍,在此刻也尽数割舍。
“皇后。”他面色已有些冷意。
她摇了摇头,平息了下情绪,隔了一会儿,才重新寻回刚刚的话头,继续道:“皇上应该知道,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臣妾已经不能胜任这个皇后了。皇上现在只需要废后,一切动荡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泰王这个隐患已除,皇上已能够独揽大权,皇上如今可以不需顾忌什么,可以将姝妃推上皇后之位了。”
聆音的语气非常平静,淡定地告诉他,废后会带来的好处。原本还含着几分悲意的神色彻底沉静下来,就像是认命了一般死寂。萧洛隽看着,心里一紧。
“虞聆音,你可知道,废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看着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他的语气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怒意。
“皇上自然可以安排好,不是吗?”聆音似是无比接受那样的事实,“至少皇上会顾念旧情,不会将臣妾废去冷宫。而臣妾又是皇上孩子的母亲,打发回崇安侯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臣妾这样的情况,那应该是废后为妃,独辟一处宫室?”
“虞聆音,你就半点……半点儿不为你的孩子着想?”萧洛隽怒极反笑,冷冷道,“朕该说你是太无情还是太天真?皇后若被废,那向来宠你的外祖父也将蒙羞,从而在朝堂上抬不起头。而你在宫中的位置,甚至会比邵尚萱还不如。失去皇后之位,你以为朕还有会什么立场待你如从前那般?更何况,你同太后矛盾未解,你还有什么本事,能护住你的孩子?若你诞下的是公主,你觉得废后之女能寻到什么样的好亲事?改天番邦求和,或许她便会为了国家大义从此背井离乡,嫁去异国他乡。若是皇子,他长大后或许还会怪你,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让他从嫡子变成庶子,在储位上失去一争之力。他也会受到兄弟的排挤,冷眼,从而对你产生怨愤,甚至可能因为没有自保之力早早殒命。不觉得惨吗?虞聆音,朕告诉你,别存在奢望,现实永远会比你的想象更加残酷。”
如果这可能是早已注定的死局,那更应该趁早脱身。
所以,她才会想带着孩子逃出这个皇宫。
“那皇上能保证,在群臣的压力之下,能够始终不渝地为臣妾保住这个后位?”聆音轻轻地喟叹了一声,“皇上在臣妾的眼里,向来是冷静清醒的,臣妾并不值得皇上为臣妾这样做。只盼着皇上能因为臣妾的主动让步,顾念臣妾一点儿。”
“虞聆音,你觉得朕会因为这点旧情,顾念你多少年?一年,五年,还是十年?”
聆音默然。
萧洛隽冷笑,几近残忍地揭穿:“连朕都不相信,过那么多年后还会顾念旧情,皇后对朕居然这般肯定?你应该要做的便是,在朕尚且决定护着你的时候,不留余力地为自己争取利益。在诞下孩子之前,收起你那些糟糕的、胡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