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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二炷香的时候,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倒映着几道人影。而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两个仆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围在她的身边。
原本凄凉冷清的灵堂,气氛刹那间就变成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月色下,隐隐约约有刀光反射到她的眼里。
她本来觉得萧洛隽在京外,趁着这个机会,又是挑选晚上,回到崇安侯府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却没想到……
这局面,分明就是瓮中捉鳖。
她闭了闭眼,又上了第二炷香,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侥幸……也许崇安侯真的没有死,这只是有人故意布设的一个局,故意引她出现。
她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如今她已经被人团团包围在这灵堂之内了。
她的呼吸开始抽紧,至少,在她上香的过程中没有人打扰她。她的动作放得更缓,思索着,这包围她的到底何方势力,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直到她上完香,又拜了三拜。
身后的人才开口,聆音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入冰窖。
“朕的皇后。”他这样温柔地叫着她,声音低沉如弦乐,像是情人间的低喃,然而语气中的含义却让人不寒而栗,“三年零三个月,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聆音刹那间觉得自己的血脉都在逆流,僵在了那里,垂在两侧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半晌,她转身,挤出一个寡淡的笑,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语气淡漠地说:“皇上恐怕是认错人了。”
萧洛隽穿着黑色的衣袍,明明脸上还挂着笑,聆音却知道这人已经怒极。她倒是宁可他板着脸,或者一脸怒容,也不愿意他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面色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在梧州时要来得苍白。
他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将士,盔甲严整,面色凝重。如果她没有猜错,萧洛隽对于这次留住她,是势在必得,让她插翅难飞。
只是,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吗,莫非是梧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聆音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听到他说:“认错人?那你说说,这次你又是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同朕见面?是前来吊唁外祖父的崇安侯孙女,还是朕的皇后,又或者是……瑰色的幕后掌权人?皇后也一定很意外,朕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还设计引你出来?”
他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再狡辩只不过让他的怒意更炽。
聆音没有料到,三年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她孤军奋战,毫无反抗之力。而他兵临灵堂,拥千钧之势。
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手拿连弩,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有如雨一般的箭矢朝她射来。而她也相信,萧洛隽是能够狠下心来下这道指令。
聆音最后还是认命地摇了摇头,道:“皇上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仅仅是为了引我出现,也太大费周章了。”
“否则以皇后狡兔三窟,朕是逮也逮不着。”他的脸上笑意微敛,闲庭信步地走至她身边,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还好,皇后心里还是有软肋的。其实这也算不上软肋,皇后的心肠冷硬,估计觉得朕在梧州回不来了,才这样有恃无恐。”
他同她仅仅距离一步之遥,聆音挑眉,道:“皇上这可是以身犯险,距离我这么近,就不怕认错人了,从而有生命之危,血溅三尺吗?我虽不能保证自己能突破重围,但同归于尽,总是能做得到的。”
“认错人一次也就够了。”萧洛隽的嘴角勾起一点让聆音不解的嘲讽弧度。他顿了顿,继续道:“虞聆音,你如今就算是化成灰,朕也认得。更何况,三年前朕与你同床共枕都不怕。如今,朕身后领着近千的人马,又何惧一个区区女流之辈呢。皇后你说,是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聆音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失去力气。原来,刚刚给崇安侯上的那三炷香有问题……
聆音发现,同萧洛隽站在对立面,被他当做是需要拔除的后患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也怪不得,当年那些奸臣反王,会那样一败涂地了。
如今,不过是短暂交锋,她就只能够束手就擒吗?
聆音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却朝前,将她一步步逼退,将她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侧,他的声音寒冷如冰:“虞聆音,你的心到底有多狠?三年前,你不告而别;三年后,你带给朕的见面礼,却是个个都让朕心惊肉跳。你是否觉得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极有成就感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玩弄过你。”聆音的心里乱糟糟的,仿佛一对上他,所有的理智都失去,心里辗转百般的算计,都付诸一空。
“从来?”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微微挑高了眉,漫不经心地道,“从前的事先放着,如今朕就同你数数,你最近又给朕送了什么大礼。先是瑰色,瑰色如今可没少给朕添麻烦,勾结肃王、漠北,给他们通风报信、想取朕性命,这些就不说了。让肃王和漠北搭上,帮助他们调兵遣将,诸如此类的也不提。再近一点的,让太后中毒生命垂危,又嫁祸给段、辛二妃?虞聆音,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朕就看不出是你的手笔吗?不管你同太后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万安侯世子发配边疆。万安侯惹了朕怒,太后头疾难愈,也就够了,犯不着再取她的性命。仔细想想,你做的桩桩事情,也还真是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