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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出身的卑贱之人,琴棋书画皆精罢了。”萧洛隽用漠然的语气说着。
长孙舞似乎还从萧洛隽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不屑?她不免多看了那人几眼。长孙舞从前跟在聆音身边,也见识过许多人,耳濡目染之下,眼界自然高,见识过的美人也不可胜数。如今跟前站着的这个人,殊色无双,虽然听着是坊间出身,但并没有那种流于表面的世俗之美,就如同夜间悄然绽放的昙花。这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她就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至极的气质?长孙舞心里一跳。
难道是哪个罪臣的后裔?长孙舞难免留了心,不过之后,萧洛隽也没有再让聆音露一手。
夜色渐渐沉了下去,外头传来声声更漏,殿内也缠上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长孙舞估摸着时辰,这时候萧洛隽还没有走,那便是留着过夜的意思了。她暗暗咬了下唇,眼波轻睐,朱唇轻启,柔声道:“皇上夜深了,该安歇了。”
安歇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来这里之前,聆音就知道自己必然要面对这些事情。妃子侍寝,这些随身宫女难以避免要看到。只是,这件事情真的落在眼前时,她却觉得难以接受,尤其是……萧洛隽同曾经伺候她的人一起,将要共赴巫山云雨。
萧洛隽纹风不动。
而长孙舞鼓起了勇气,站起身来,伸出如柔荑一般的手,落在萧洛隽的肩上,想替他更衣。
他的身体似是一僵,时时刻刻都在注意他的聆音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然而当她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淡淡地“嗯”了一声,恍若无意一般地道:“退下吧,在殿外候着。”
这句话是对聆音说的。
她却恍若未闻一般仍然站着,双腿就像是僵住了一样,移不开步伐。
萧洛隽将进殿后始终不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向她,唇角微勾,道:“若是阿止想在这边学些侍奉人的经验,那便待着吧。”
她闻言,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来,面色刹那通红。她福了福身子,倒退着往后而去,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却偏偏还要在殿外站着,想要离开一步,便有宫人对她道:“阿止姑娘,皇上有命,让你在殿外候着。”
那语气虽然平平板板,却透着不容置喙。
她静静地站在那,想着从前学习武艺的时候,还不是马步一扎便是几个时辰。如今不过是站在殿外,又能怎样呢。
聆音目光直直地看着挂在旁边那盏在风中摇曳的琉璃宫灯,怎么看都有点儿形单影只的感觉。
她数着地面上的青砖,听着那隐隐约约殿内传来的吴侬暖语,觉得掌心一片寒凉。
青砖上落了一地的清霜,她抬首望着天上的荧荧月光。月光落在手上,满手霜华。月色清冷,似乎就连月光也带着寒意。
殿内芙蓉帐暖,而殿外却有凉风,凛冽如同寒风乍来,她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手臂。
她听着更漏,想着,今晚,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所幸……这时候,他还是给予了她一点儿尊严,没有让她在旁边伺候。
什么是煎熬?从前觉得面对萧洛隽的时候,从他的脸上寻找着岳太后的痕迹是煎熬。在尸山血海里走过,闻着那让人作呕的鲜血是煎熬。在无数孤枕难耐的夜晚,想到那些皇宫的旧人旧事是煎熬。看到妇人脸上带着欣喜地抱着她们的小孩,温柔地哄着的时候是煎熬。
而如今,隔着一扇门,她体会到了真真切切的煎熬。
她的脑海里开始不断地想起长孙舞的模样,明明从殿外望不到殿内的情景,然而她的脑海中,却控制不住自己想着那样的画面。
长孙舞该是如何含羞带怯地将他的衣服解下……里头又是如何的春意盎然?
萧洛隽是否温柔含笑地体贴着长孙舞。而她昔日的旧仆,又是怎样屈意承欢?
三年不见,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彻彻底底地将萧洛隽放下了。然而为什么她对萧洛隽的感情,有越演越盛的势头?明明从前她能够游刃有余看他坐拥后宫三千,而如今,仅仅是他宠幸妃嫔,就让她心如刀绞?
她发现,她竟嫉妒起了殿内的长孙舞。至少长孙舞现在还能够那样贴近他,能够同他谈笑自若,而不是陷入死局之中。
她听着里头的声音,手掌渐渐地握成了拳头,隔了会,又放开。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上回弹琴时弄伤的手指还没有痊愈,结着一层疤。她看着手指的疤,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竟动手将那疤痕抠了下来,刹那鲜血涌出。
十指连心,那刺骨的疼痛让她几乎流出冷汗来。
她感受着那细细密密的疼痛,才缓解了不少心里的疼。
殿内似静了不少,然而隔了一会儿,便又传来长孙舞细碎的呻吟声。聆音的面色越发差,脑海里又难免浮现出长孙舞缠在萧洛隽身上的模样。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怎的,竟觉得有几分恶心作呕的感觉。
所以……萧洛隽故意让她留在殿外,是想对她说,她不愿意要的,后宫中自然有大把的女子想要吗?他想告诉她,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吗?
也许,他在那时,待所有人都是温柔缱绻的,以至于让很多人都自信地以为在他心底留下来了一点痕迹,让人满心以为有些时刻能够将他掌控,觉得他心里还留有温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