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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等到太医离去,殿内又恢复了一室的冷清,他这样说。
聆音甚感意外,他居然先向自己低了头。而他下面的话,更让聆音觉得诧异无比。他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以皇后的身份重新回到宫中。”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一如既往的平淡,就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话,然而那目光却是灼灼。
重回皇宫?做皇后?聆音心跳加速,几乎是觉得她听错了,因为是那般荒谬。
果然听到下一刻他说:“不过前提是,不许再沾染宫外的那些是非,瑰色交予朝廷接手。”
聆音几乎要觉得这只不过是萧洛隽为了麻痹她,所做的退让。
萧洛隽居然会因为她被长孙舞给谋害,掉入太液池中而退让?
“皇上说的话很诱人。只是皇上觉得,若是往日的仇家上门来寻仇,我还有什么能够自保的能力?”聆音摇了摇头,道,“皇上又觉得我拿什么来相信你?若是我将瑰色藏在暗地里的势力都交予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卸磨杀驴了。诚然,长孙舞的人将我推下太液池的时候,我心里是想着顺水推舟,然而皇上觉得在那种情境之下,我又能怎么反抗。皇上日后若是想要存心折辱我,我又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就如同他说过的,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情。何况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她又拿什么来相信,萧洛隽会没有任何的目的地做这种让步。更何况,她从来不想依附于他人的喜怒哀乐而活。
如今这种局势,就算他们之间有一个萧明昀缓和关系。然而,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萧洛隽现在可以不计较,但是以后呢?人心难测,就算先帝愿意将凤箫赠予她的母亲,愿意给她母亲一纸废后诏书,但最后呢?还不是一杯毒酒,将她的母亲赐死?
倘若萧洛隽一朝心变,不还有一个词叫做翻旧账?
聆音一点儿也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她更相信实打实握在手里的权利。
更何况,若她和萧洛隽真的是兄妹呢?这样有悖伦常的事情,她光是想想,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而这个结,这么多年,始终没有解成。
“能够以一己之力,搅得梧州风起云动,并且能够独挑瑰色大梁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若是瑰色的势力依然保留在你的手中,那朕又拿什么相信,你又不会再一次逃离皇宫?”萧洛隽淡淡道,“朕始终不会忘记,那时候,就朕个人而言,并没有对你有什么亏欠之处。”
“皇上莫非忘记了在晋宁宫的太后?我可不相信,你之后不会逼得我一步步退让。让我和岳太后把手言欢,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我断然是做不到的。”聆音道,“皇上将我强行留在宫中,不怕太后知道了,责怪你的不孝?”
萧洛隽沉默了下,才道:“母后纵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毕竟她也曾抚育朕长大,伴随着朕一起挺过幼年的时光。朕若是对她不管不顾,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活着受罪,于她而言也够了……若是你愿意交出解药,那是再好不过,只不过朕也不会强求。”
萧洛隽居然对太后没有从前那么袒护,对于这一点,聆音觉得十分诧异。只不过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洛隽给出的条件,也未免太好了些。这还怎么不让人心生警惕?
“既往不咎?”
萧洛隽点头。
见聆音沉默了,萧洛隽并没有执意要在今日一定要寻求一个答案。他说:“虞聆音,你有足够的思考时间。若你回宫,你的孩子可以堂而皇之地叫你母亲,而你想要拥抱他,也不用那般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倘若你不愿,朕自然有办法通过自己的本事,同样获得瑰色。”
“为什么?”聆音问道。“我自认为没有那般的魅力,让你做出这样的让步。”
“因为昀儿需要一个母亲,而你最合适。”萧洛隽道。
“萧洛隽。”她叫他,“若我留在宫中,将我手里的瑰色势力给你的人接管,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能让人将我身上封住的穴道解开吗?”
萧洛隽坚定地摇了摇头:“瑰色前门主的功夫,普天之下甚少的人能够匹敌。”而她,在多年之前,便有抵抗之力。
他的眼底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
“就算我说,我身有绝症,必须要通过我从前学的内功心法,才能够缓解一二,否则时日无多,你也不会改变主意?”聆音嘴角扯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道,“萧洛隽,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因此而恨你?”
萧洛隽像是凝着万里冰封的雪山一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崩裂,然而他仍然摇头,道:“你的武功若是恢复,总有一天会离开皇宫的。”
然而他最终还是保险起见再度请了太医来。太医诊断的时候,萧洛隽的面色一直是紧绷的。直到太医诊出她身上并没有陈年隐患,萧洛隽的面色才松懈了下来。
聆音早料到会是这样的诊断结果。
她身体里的奇毒,自然不是寻常的太医所能轻易探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身体损败得那样厉害。直到出了皇宫,被一个游方的老神医探了探脉,才将那毒给摸了出来。
只不过众人苦心孤诣研制数年,仍然不能将她身体里的余毒彻底清除,还需要安养……而那时候,淮姨也劝说她暂时收手,将瑰色的事情先放一边。但她却始终收不了手。她可以耽搁,然而她的母亲却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