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安静沉默地跟在班主任身后。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冬醒走进去的一刹那，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几个老师在唠嗑，看到班主任和他身后的冬醒后，有个老师问了句，“老谢，这是你们班许冬醒吧？”
    换成平常班主任早就会毫不遮掩地对冬醒表示喜爱，得意洋洋地说：“就是我班上考年级第八那个。”
    可今天，他只是很勉强地笑了笑，说，“是。”
    冬醒心里疑惑极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冬醒，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班主任在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说道。
    “是什么事？”冬醒没能从班主任的脸上看出太喜或太悲的表情，她无法判定班主任此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应该有听说过，六中每一年都会有两个保送名额。”班主任拿起那个用了两年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但凡是这两个保送名额的学生，都会被直接保送到全国最好的S大。”
    “我知道。”冬醒向来是个聪慧的，立刻就明白了班主任的意思，声音里带了许久未见的激动。
    “是这样的，”班主任解释道，“因为你上学期的成绩有大幅度提高，其中以数学和物理增长得最快，校方决定，将其中一个保送名额给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给我？”哪怕心里早已猜到，冬醒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
    “是，给你。”班主任肯定地说。
    冬醒沉默下来。
    “这个消息有点太突然了，我到现在也挺震惊的，”班主任说，“你先不用急着回答我，回去好好考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九月三号之前给我答复就可以。”
    “好，”冬醒弯腰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
    补课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冬醒是一个人回家的，卫嘉想陪她一起被她拒绝了。
    冬醒想，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一路上，她仔细回想着班主任说过的话。
    六中每年保送的学生都是根据综合实力进行筛选后才产生的，冬醒怎么都没有想过，这个名额竟然会落到她头上。
    不知道是谁说过，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她曾经的梦想，就是能够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然后和陆擎一辈子在一起。
    只是后来……
    冬醒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一道分水岭，上一世，她的梦想渐渐稀薄，那些曾经和陆擎在一起的回忆成了过往，考上S大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实太骨感的时候，梦想也成了奢侈品，那时候的她只求每天工作安稳，一直平安到老。
    然而现在，梦想就摆在眼前，只要她轻轻抬手就能够碰得到，甚至她可以紧紧攥在手心里，感受到它的分量。
    人都是贪婪的，梦想也会这样。
    冬醒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擎就是促使她接触到梦想的这个契机，如果没有陆擎，也许她现在依然只是个排在年级几十名的普通尖子生，绝对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越是想起他带给她的好处，她就越想他。
    ……
    这大半年来，冬醒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梦，全是和陆擎有关系的。
    尤其是进入夏季之后，天气愈发燥热，她到后半夜总是不得安眠。
    而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里，最后的场景总会转化到婚礼现场，然后是医院……
    而不同以往的是，今晚她做的梦，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家餐厅，梦到她站在餐厅门口等着陆擎，红色的灯笼摇曳在湿冷的空气中，树影婆娑，光影昏暗不明。
    十字路口的对面，陆擎从车上下来，他抱着一束莹白的洋桔梗，站在街边孑然伫立。
    她冲着他招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跑过去拥抱他。
    陆擎隔着一条街道和她对视而笑，让她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抬步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呼啸而过。
    洋桔梗洒了漫天，落到地上时和鲜血混成刺目的红。
    冬醒飞奔过去，疯狂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很快，场景一转，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她拼了命地要寻找他的踪影，却只是徒劳。
    突然，有只宽厚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掌心温热，满满都是独属于陆擎的清冽气息。
    她抬手去摸，叫着他的名字转身。
    然而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连同他的脸都匿藏在幽暗之中。
    她顺着他的手臂去摸索他的脸颊，只摸到满手的黏腻。
    而他的脸，终于穿过了黑暗暴露在她眼前，她骇然瞪大了眼。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猩红的血液浸染了她的手指。
    他看着她，破损的容颜下，那双眼眸暗如黑曜石。
    他冲着她伸手，摊开的掌心亦满是血迹。
    他的嗓音嘶哑。
    他说。
    我回来了。
    “啊——”冬醒尖叫一声，蓦地睁开眼。
    梦中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不见了，只有窗外微弱的光亮闯了进来，地板折射了天际的光，清晨的风跃进房间时带来了一阵栀子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