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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妇人不禁又想到初见谢池南的一面,她笑道:“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二公子,他那会好似也才十二。”
瞧见身旁少女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的脸,妇人笑了下,继续往下说,“您不晓得,咱们这地方平日来往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人,可二公子那日骑着高大的骏马,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祥云纹的白衣,就这么堂堂然出现在店门口,别说外头的路人了,就连我和我家那口子也都吓坏了,还以为做了什么错事惹了贵人登门。”
赵锦绣虽然不曾亲眼见过这个情形,大概也能脑补出来。
十二岁的谢池南什么糟心事都没经历过,身为安北侯的儿子,还有一个做少将军的哥哥,自然是金尊玉贵不过。
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就像从前在金陵时一样。
她忽然就起了一些兴致,托着下巴问妇人,“然后呢?”
“然后啊——”妇人想起那日情形,笑出声,“二公子在我们一群人的注视下目不斜视走进来,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
“谁是这里的老板?”妇人平日见的人多了,倒也学了一些技艺,她掐着嗓子模仿当年谢池南说话的腔调,那是散漫的,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明明看着人却又仿佛目下无尘,可那样的态度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眼见少女神情微怔,妇人低眉,又说,“把你们这里好吃的都给端上来。”
赵锦绣听她说完才知道她这是在模仿十二岁的谢池南,她一笑之后继续听妇人换回自己的语调说道:“那样金尊玉贵的少年郎,一看就是贵人出身,我和我家那口子哪敢怠慢,便耗尽心思把会做的能做的都送了出去。”
“起初我们惦记着他的身份,不敢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人吃,可每送上去一样,他却只是皱眉。”
“最后还是我家那口子一咬牙送了一碗胡辣汤过去。”
“没想到二公子竟然点头了。”
那胡辣汤,别说是贵人了,就是他们普通人也不大会吃,各种材料往里头一加,也就那些真的没什么钱又想饱腹的人才会选择这个……谁也没想到那位金贵的少年居然会喜欢这个。
说完了旧事,妇人看着赵锦绣忽然问,“您是二公子的朋友吧?”
赵锦绣心里到底对谢池南还有些气,听到朋友这两字,她轻轻抿了抿唇,原本托着下巴的手也重新收了回去平放在膝盖上,而后微抬杏眼,看着妇人,“为何这样问?”
她可不觉得她跟谢池南刚刚那个情形还能被定义为朋友。
妇人笑说,“早些年和二公子熟了之后,我闲来无聊也曾问过二公子。”
赵锦绣心中隐有所察,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收紧一些,声音也微微低哑了几分,“……什么?”
“我问二公子这样的身份怎么尽喜欢挑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吃的。”妇人看着赵锦绣,边说边笑,“那会二公子和我说,他有一个朋友,最喜欢这些东西,他受人所托不敢遗忘。”
赵锦绣起初有些寡淡甚至是有些漠然的神情忽然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妇人还在说,“我又问二公子,那为何他来了这么多次也不带他那位朋友,我记得那日二公子看着南边,沉默许久才笑着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赵锦绣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红唇轻抿,原本规矩放着的两只手也慢慢握了起来。
“这位姑娘,您是二公子的朋友吗?”耳边传来妇人的询问,这是她第二次问她了,而这一次,赵锦绣没再犹豫,她双手交叠放于膝上,看着妇人的目光清澈而明亮。
窗外漏进一室阳光,原本昏暗的室内变得明亮起来,她的目光清润,语气坚定,“是,我是他的朋友。”
赵锦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对谢池南的埋怨和气恼竟也如风一般,慢慢散去,就连紧绷了一早上的脸也终于扯出一道笑。
——谢池南那个大骗子,不是说都忘了吗,不是说不想和她玩追忆过去的游戏吗?那又何必时常跑到这边来喝他从前最嫌弃的胡辣汤?
可明明觉得他是骗子,赵锦绣却忍不住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是那样的快活,就连原本端着的劲也跟着散去一些,她原本也只是气谢池南不拿她当朋友,如今从别人口中知晓他的心思,自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只不过瞧见打帘进来的谢池南,赵锦绣还是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
虽然她是不生气了,但谢池南这两天气了她那么多次,她也不能让他那么好受!她又不是真的没有感觉的泥菩萨,何况她面对的还是谢池南,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谢池南,她自然不想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
因此在看到进来的身影时,她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眸,只当没有瞧见他一般。
谢池南一进门就看见了赵锦绣,自然也瞧见了她的神情变化,本来还带着笑的脸在看到他的时候立刻晴转乌云,谢池南脚步一顿,握着布帘的手也收紧了一些,他冲朝他笑的妇人点了点头,而后沉默着坐到了赵锦绣的面前,没有和她说他去哪了。
早膳都已经上齐了。
妇人见他回来,也就没再多留,走的时候看着两个还在闹着脾气的小朋友,不由好笑摇头。
年轻真好啊。